第83章
  不过随着那女导游的解说,我默默辨认了下金简上的字,见上面写的是“上言大周国主武曌好乐真道长生神仙,谨诣中岳嵩高山门,投金简一通,乞三官九府除武曌罪名,太岁庚子七月甲申朔七日甲寅小使臣胡超稽首再拜谨奏。”
  这字面的意思并不难理解,还真似乎是祈求除罪的含义,但我观察了半晌,却没发现这其中有什么玄妙,无非是武则天好道,向往长生神仙,这金简名为除罪,实际倒更像是武则天借嵩山和上天沟通祈福的意思。
  我不由犯了嘀咕,我那陆风师叔,要我们前往这金简出世的地方,到底又有什么目的呢?
  “你有没有看出这金简有什么问题?”
  安萨黎忽然低声问我,我随口回道:“没什么问题吧,这只是个复制品,能有啥问题?”
  安萨黎说:“这种复制品,必然是完全相符,无论尺寸大小,还是形状样式,但你看这金简上方,有没有什么发现?”
  他这一说,我才把注意力放在金简上方,仔细一看,还真是有点问题。
  这金简顶部上方,形状居然是斜的,而且金简上刻的字都在金简的边缘,无论是顶部还是底部,都显得很是紧凑,但金简左右两边的留余却很宽敞。
  其实对于这金简,我固然是不了解,但凭着在古玩市场混了几年,我还是知道一些关于中国古代造简的规律。
  通常来讲,在简的造型中,一般是上下留白要比左右宽敞,这简的上下,应该被称为天、地,自然就应该宽阔一些了。
  安萨黎这一提醒,我才发现,这武则天金简分明就是“缺天少地”,严重违反了造简的规律,而且上方居然是斜边,这就更加匪夷所思了。
  想武则天一代女皇,怎么可能在与天沟通的时候,使用如此不规格的金简?
  我本还想仔细看看,但这时又一波游人涌了进来,我们两个不由自主的被挤到了一旁,再想看的时候,已经被无数人的背影遮挡住了。
  我一脸纳闷的走出了藏,回头看了眼那黑底金字的藏三个大字,若有所思道:“你说,这武则天的金简,到底有什么玄虚?”
  安萨黎微微摇了摇头,道:“玄虚我还暂时看不出来,不过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这金简在出世之后,绝对有人动过手脚,我怀疑,真品的金简曾经被人剪掉过一部分,也就是缺少的天、地部分。”
  “被人剪过,难道是当时找到金简的那个老农?”
  “应该不是,他连整个金简都不贪图,何必动那歪心思去贪图小利,一旦被发现,自己就要背上破坏文物的罪名,更何况是如此珍贵的武则天金简,除非,他是不想活了。”
  “不想活了……有那么严重么?”
  “有没有那么严重,我们去了就知道。我想,这里面一定还有许多不为世人所知的秘密。”安萨黎脸上渐现凝重,“这一次要抓紧了,我怕有人又已经走在了我们前头……”
  第一百五十六章 阿兰若寺
  我们在嵩阳书院内,便向工作人员打听了一下这金简的发现地,但让我没想到的是,人家只含糊的说了两句,就告诉我们,那地方不用去了,去了也找不到什么好东西。
  我不解他这话的意思,一问才知道,原来这武则天除罪金简,前几天刚刚在香港的一次关于盛唐文化的展览中引起了轰动,经过各大媒体宣传报道后,一下子就火了,现在每天涌至嵩山的游客骤增,就连这收藏了金简复制品的嵩山书院,也被游客包围了,许多人打听金简发现地,然后便直接上山寻宝去了。
  这工作人员对我们说,文物局有规定,奉劝前来寻宝的人,不要浪费时间和精力,就算在嵩山发现了文物,也应该及时交给国家。
  我和安萨黎对视一眼,没有说话,我心中暗想,看来我们这一次怕是不会寂寞了。
  离开了嵩阳书院,我们两个连一刻也没停留,直奔登封市郊的唐庄乡王河村。
  这就是那个发现武则天金简的老农,屈西怀所居住的村庄。
  这是一座位于嵩山脚下的宁静小村,我们很快到达了这里,便在村口打听起屈西怀的家,但问了几个人,却都含含糊糊的说不不清楚,再想细问,人家扭头就走,就好像故意避开,根本不想告诉我们一样。
  我早有这个思想准备,但凡是捡了宝的人,都不想过分宣扬,虽然那件事发生在1982年,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但在嵩山书院那个工作人员的口中,现在正是事件重新发酵的时候,我也相信近期一定有不少人来找屈西怀,所以这村里的人自然就不愿多找麻烦了。
  其实若是通过其他途径,我们也是可以找到那金简发现地的,毕竟已经有很多人上去寻宝了,但我和安萨黎都觉得,这其中原委绝不会那么简单,对于我们而言,寻宝无所谓,真正重要的是了解武则天金简的真相,和找到金简真正的发现地,这就必须要找到屈西怀本人,才能问出究竟了。
  当然,这可能性也同样很低,就算找到了屈西怀,人家也不会轻易告诉我们。
  但,总要试试吧?
  于是我们两个便往村里走去,继续见人就打听,但村里人的警惕性似乎都很高,有的说人不在家,出远门了,有的说搬走了,有的干脆就不理我们,结果我们走了半天,也没问出什么来。
  正在我们无可奈何的时候,迎面忽然风风火火跑来几个人,一脸焦急的样子,我和安萨黎自动让路到一旁,看这几个人像要去办很要紧的事,估计也不会停下来回答我们的问题。
  谁知这几个人刚从我们身边跑过去,其中一个中年人忽然回头冲我们喊:“你们两个傻站着干啥,快跟我们一起上山救人。”
  这人说完就跑了,我和安萨黎对视一眼,都有点懵了,这人跟我们……好像不认识吧?怎么搞的一副很熟的样子。
  不过,上山救人?
  我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好管闲事,一看这几个村民要去救人,那甭问,肯定是出事了,于是我也没多犹豫,拉上安萨黎就跟着那几个人后面跑。
  就见这几个村民似乎真是很急,一边跑一边不断招呼沿途遇到的人,我有点明白了,刚才那人可能是跑的匆忙,把我们俩也当成村子里的了,不过这没什么,要是真能帮上忙,说不定找屈西怀打探消息的事,就有谱了呢。
  我们一路跟着跑过去,很快就聚集起了二十多人,往村外一处山岗上跑去。
  当我们来到山岗上,前面出现了一座古庙,刚才那二十多人都围在庙外,远远离着有十几米,似乎都不敢过去了,另外还有十几个人也在庙门口附近,好像一起在围观什么。
  我和安萨黎走上前一看,就见一个汉子正跪在庙门口,在那不断的磕着头。
  这似乎倒也很正常,对着庙磕头而已,但当这汉子抬起头的时候,我们才发现这人竟已是满脸鲜血,五官几乎都看不清了,还在那里一下下的用力磕头。
  这可就诡异了,看这一脸的血,这不是拜佛,这是玩命啊!
  再看周围的人都离他远远的,谁也不敢上前,在他旁边地上还躺着一个人,嘴角冒着白沫,看上去也早已昏迷,四肢还微微抽搐着。
  刚才喊我们的那个中年人急了,他从地上抄起一块木棒就要上去,我见状忙拦住了他,在庙前可不带这么莽撞的,如果那汉子是有什么罪过,被佛惩罚,那谁敢上前救他,谁就会惹祸上身。
  我拦住了那个人,对他说明了利害,又一问才知道,原来他正是王河村的村支书,看他急的跟什么似的,我便告诉他,这件事不用慌,这人一时半会死不了,我从小在庙里长大,或许有办法解决这个事。
  我这么一说,这位村支书才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我,原来这一切并不是像我想的那样,这人并不是得罪了佛祖,或者做了什么坏事在这里受罚,他和旁边的十几个伙计,其实是村里请来修庙的工匠。
  这座庙,既不是什么名山古刹,也不是什么香火旺盛的大庙,其实就是一个荒弃了许多年的古庙,据说也有个两百多年的历史,过去庙里零星也住过和尚,但后来慢慢的不知怎么就荒了,这两年村里有点钱了,也想借着嵩山脚下的便利,把这古庙修缮修缮,也搞个旅游开发什么的。
  可谁也没想到,村里找来的装修队进庙没两天就撤了,说是这庙里邪性,干活总出问题,就连抠地下的一块断砖,竟然弄断了几根纯钢的钢钎,都没能抠动。
  后来村里又接连找了两家装修的,可都是问题不断,怪异连连。
  这不,现在这伙装修的已经是第四拨人马了,据说还是朋友介绍来的,是专门修缮古庙的高人,可结果也不知怎么搞的,刚干了一天的活,这装修队的队长,也就是跪地上磕头那位,突然就跟疯了似的,跑到庙门口就砰砰磕头,有人上去拉他,立即就浑身抽搐,口吐白沫了。
  事情大概就是这个经过,我听了之后也很是诧异,按理说修庙是好事,是有功德的,怎么会发生这种情况,难道这座庙本身有什么问题么?
  我开始观察了起来,这一看才发现,眼前这座庙的形状有点奇怪,如倒扣铜鼎,四壁渐收向上,面积大约只有几十平米,青砖所建,庙堂内空空如也,只有中间地下摆着一块布满灰尘千疮百孔的蒲团。
  这形状的庙,我还是头一次见到,甚至里面竟毫无供奉的佛像,整个庙里面,也只有那一个蒲团,算是一个物件。
  我皱起了眉头,想起了师傅当年曾经对我说过的一段话,于是抬头对那村支书说:“这并不是一座普通的寺庙,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是一间阿兰若。”
  村支书一脸惊愕的看着我,显然他不明白我的意思,就连安萨黎也似乎没听明白,疑惑的看着我。
  这是印度佛教的说法,阿兰若也就是独行修禅的僧人所居的庙,通常是一个人,也有两三个人,但这种庙在中国比较少,没想到在这里居然碰到一个。
  其实,修庙的说头是很多的,并不是简单进驻装修就可以,我从小在大庙里长大,曾经见过几次修庙的,规矩都很多,惊扰了哪尊神灵都是要惹麻烦的。
  于是我立即让村支书去找几支蜡烛,几柱香过来,没想到他们早有准备,旁边的伙计马上拿了过来,我点起了两支蜡烛,三炷香,独自走进庙里,在那蒲团前供奉上,然后恭恭敬敬的跪下,对着蒲团磕了三个头,心中默祷,祈求曾在这里苦修的师父,不要再和这些人计较,好好的修缮庙堂。
  祷祝之后,我便站起身来,走到庙门口一看,那个汉子居然还在那里不断磕头,从这个角度看的更真切了,这人满脸都被鲜血糊住,面目狰狞可怖,圆瞪着双眼,浑身不住颤抖,几乎就像疯狂了一般。
  这回我也傻眼了,话说这里的和尚应该也死了很多年了,可我刚才也祭拜过他了,怎么还是不依不饶的?
  这王河村,看来玄虚还果然不小!
  第一百五十七章 梁上干尸
  我满心疑惑的围着这庙又转了一圈,终于发现了问题,原来在庙门上不知是谁贴了一张钟馗的画像。
  “这是谁贴的?”我指着那钟馗画像回头严肃问道,旁边一个伙计走过来说:“是、是我们贴的,马队长说了,这庙里闹邪,所以用个钟馗像镇一下,没想到昨天刚贴上,今天就出事了……”
  “马队长是谁?”我问道,这人一指那个磕头如捣蒜满脸血葫芦一样的哥们,我就明白了,原来他就是马队长。
  想必这马队长不知在哪学了这么一招,认为这庙里闹邪是有鬼魅作祟,所以用钟馗像震慑小鬼,可他却不知道,这种在和尚庙里贴道士法相的做法,根本就相当于是踩过界了,那当然就是自找苦吃了。
  我赶忙就把这张惹祸的钟馗像拿了下来,说也奇怪,那个一直在那儿拼命磕头的马队长忽然就停了下来,但上半身挺得笔直,仍然直挺挺的跪在那里,丝毫不理会额头上还在不断滴落的鲜血。
  看起来有效果了,最起码他已经不再继续磕头了,但是这么跪着也不是个事,难道这里面的和尚还没有完全原谅他?
  又或者说,是有什么心愿未了?
  我的好奇心愈发强烈起来了,周围的人则都把目光聚集在了我的身上,我忽然就觉得自己有点骑虎难下,眼下这情形,我是必须把这人救出来的了。
  可是……我也不会别的法门了啊,要不给他念段金刚经?或者叫人先把他抬回去,然后看看情况再说?
  但他既然在这里跪着,恐怕一定还有问题没解决,我一时犹豫了起来,不经意的走到庙门口,抬头往里一看,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我抬头的刹那,我竟然看到佛堂内似乎有一股黑云笼罩在上面,我一愣神,定睛再看的时候,那黑云却又不见了。
  我忙叫来几个人,问他们可曾看见佛堂里面有什么古怪,但几人瞧来瞧去,也没看出什么来,我心里明白了,这佛堂里一定另有蹊跷,但是只有我这样学过一些佛法,并且从小有那么一点灵性的人,才能看见。
  刚才那出现黑云的地方,是佛堂的房梁上面,我立即叫人搬了个梯子过来,然后自己小心地爬了上去,当我的手搭在房梁上的时候,忽然碰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我急忙把手缩了回来,凭刚才的手感,我断定这上面是个人,而且应该是个秃头,我刚才摸的正是这人的头顶心。
  和尚?!
  “梁上有人!”
  我冲着外面的人喊道,众人赶忙围了过来,我跳下梯子,让那村支书马上安排两个人上去,把房梁上面的人抬下来。
  村支书有些慌了,急忙叫了两个人,爬上了梯子,很快就把房梁上面的人给抬了下来。
  这寺庙的房梁上居然有死人,围观的众人一下子就轰动了,也都吓傻了,那两个人也是战战兢兢,把那尸体抬着摆在庙门口,我这上眼一看,这尸体却原来是一具干尸。
  这人果然是个和尚,身体里的水分早就蒸发了,暗褐色的皮肤紧裹着骨骼,身上的衣服不知过了多久,早已烂的差不多了,但面容还算安详,只是圆瞪着眼睛,似乎死的很是突然。
  这个时候周围的村民几乎没几个敢过来的了,也只有我和安萨黎,还有那村支书和几个胆大的在。看着这尸体,我心里有点犯嘀咕,这和尚招谁惹谁了,他既然独自在这阿兰若寺里修行,不可能招惹仇家吧,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呢?
  当然首先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这和尚肯定是死于他杀,道理很简单,没有人会在自己临死之前,莫名其妙的爬到房梁上去等死,原因只能是这和尚被人杀死之后,尸体藏在房梁上,以免被人发现。
  想不到在这意外遇到一件凶杀案,只是不知道,这人已经死了多久了。
  我转身问那村支书,这座庙荒了有多久,他想了想告诉我说,从他打小记事的时候,这座庙就一直荒着。
  他曾听村里老人说过,解放前的时候,这庙里住过一个和尚,大概有好几年的样子,但是这种庙基本不受香火,就那和尚自己在此独居,也很少有人来。
  后来那和尚不知怎么就失踪了,村里人说和尚应该是走了,云游四方去了,那时兵荒马乱的,家家连饭都吃不饱,也没人去管一个和尚的事。
  就这么过了几年,全国就解放了,从那时开始,这座庙也再没来过和尚,一直荒废到现在。
  但这房梁上有死尸的事,几十年了都没人发现过,要不是前些天村里忽然冒出个奇想,要修缮小庙,恐怕再过几年,这里的秘密也不会有人知道。
  我又低头看看面前的这具干尸,想必这就是当年的那个和尚了,只是不知道什么人和他过不去,连一个苦修的和尚都不放过。
  是劫财?不大可能,一个苦修的和尚哪来的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