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怎么,今儿就办了一桌酒席,你就招架不住了?”金管事不苟言笑,微眯着眼扫了一下王厨娘,鼻中轻轻冷哼了一声,“真要办事不牢靠,往后也不必担这么差事了——”
  这话可叫王厨娘吓破了胆子,忙不迭的求情讨饶说起了好话来。
  薛宝珠在一旁看得是目瞪口呆,方才还颐指气使的王厨娘这下可真是失了分寸再没有半点之前的气势了,连带着厨房里余下的人都一应跪了下来讨饶。唯独薛宝珠一人,她站也不是坐不也不是,在那实在打眼,招得金管事朝着她看了几眼。
  “今儿大夫人的燕窝是哪个准备的?”
  王厨娘正在那挖空心思的寻思是哪儿招惹了大夫人不痛快,一听竟是这事上的纰漏,朝福丫头那诧异看去,旁边的赵厨娘立即将福丫头推了出去:“燕窝都是福丫头看着的,金管事要问什么问她就是。”
  福婶一下慌了神,自己连着丫头去到了金管事跟前,满是焦色的问:“金管事,燕窝到底是出了什么岔子?”
  “这……福丫头一贯都是给府里头主子看火蒸燕窝的,不可能有差错的!”
  “不可能?难道还是夫人故意为难你们不成?”金管事冷着脸呵斥。
  薛宝珠心道,难道说的是先前那俩个丫鬟端出去的燕窝?
  “原当你们都是老实本分的!可怎么夫人的燕窝上也敢动手脚!”金管事呵斥,“不是你们动了手脚,怎么送过去的燕窝只有半盅了?”
  “冤枉啊!”福丫头还愣愣的还站在那,福婶扑通早已经跪在了地上,“夫人的燕窝谁敢动,福丫头看着火是眼睛都不敢转的。”
  薛宝珠脑子转得快,忽然想到先前不是那个叫绿儿的让倒了一碗燕窝给燕儿姑娘,许这是这里头出了岔子……
  “你意思是清竹昧了?”
  福婶也不敢吭气。
  可谁知道金管事眉头越拧越深,“真当太太那么好糊弄,以为少了些看不出来了,还敢诬赖到清竹头上,后厨的人就这么个养法哪天不得翻了天去。清竹是心急送去,又怕路上凉了燕窝才没掀开看,这般信任叫你们这么冤枉,也真是可怜了去。”
  “……”后厨里一时无人作声。
  薛宝珠已经想到这事前头已经露了,那个叫清竹的必然是把责任撇清了,那燕窝分明是司寇那边送给红粉知己去的,怎么没说,薛宝珠还没想通可金管事已经让人动起手来。
  “夫人的燕窝也敢动真是胆儿肥的,不长点记性教训往后还怎么治得住!”金管事怒喝,这事显然是不打算善了了。
  上头动了怒,发了话不能轻饶。福丫头被吓得哭出了声音,“不是……不是……夫人的东西奴婢怎么敢不尽心!从头到尾都不敢分心的,再说,夫人的锅子瓷盅都是独一份的。奴婢亲自起了锅送到清竹姐姐手里头去的,不可能……不可能弄错的的,呜呜……”
  金管事看着福丫头不肯认,一口咬定了是将东西给了清竹,不禁眸色一黯,“事到如今你还敢赖清竹!”
  清竹是大丫鬟,而且是主子跟前能露脸的大丫鬟,岂是福丫头这等粗使丫鬟能指摘错处的。福丫头也知道自己是开脱不了罪了,没人能证明自己清白,恐怕这事只能自己受了罚。一想之下心中凄惶害怕,呜呜哭了起来。
  金管事让人抓着福丫头,显然是要一番教训,除了福婶旁的交情好些开口求情,可到底是冷眼旁观的多。王厨娘因为出了这档子事儿脸色也不大好,作为厨房领头,跟金管事仔细赔罪,可惜在后厨再怎么能耐那都是个烧火做饭的,在主子面前当差的一律看不上,故此也彻底没了好脸。
  薛宝珠杵在角落抓头发想,想来想去直指了一个可能。虽然她跟这司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不甚相熟,可从方才的只言片语中也不难推测到她的心思,想变凤凰的麻雀。这样做恐怕就是为了让司夫人注意下那位让司少爷特殊对待的燕儿姑娘。然而,兜来转去这原本不应当发生的事情总归要有人承当差错的责任,恐怕清竹早就撇了干净,而无辜的福丫头……难逃一劫。
  第26章 雪饺
  “把福丫头关禁房,等前头事儿结束再做处置。”金管事板着脸,不理会求情的,径直落了话音。
  福丫头一听禁房吓得眼泪汪汪,连连讨饶,福婶眼看着福丫头被带走脸色亦是变得差极。
  薛宝珠张了张口想说话却感觉被人攥住了衣角,回头对上王厨娘拧着眉头沉凝的神色,下意识噤了声。
  “今儿最后那道点心是谁做的?”金管事这才缓缓道了来的正事儿。
  因为有福丫头前面这茬,惊恐氛围还没过,此时一问,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薛宝珠,目光里多是同情,以为是点心出了什么岔子。
  金管事也不讲明,点了下头,让人把人领上走了。
  薛宝珠心里咯噔,仔细想了两遍,应该不会有错的,她一壁跟在不苟言笑的金管事身后心里头有些忐忑。经过福婶,听着旁人安慰话语,再次讶然。她虽早早猜到禁房是惩罚下人的地方,却没想到会严厉到伤及性命的地步,难怪……福婶母女都是那副惊恐样子。
  府里前堂搭着的戏台子早早撤了,园子里重新摆上了一盆盆鹤望兰,叶大姿美,花形奇特,乃是司家老夫人最喜爱的,瞧着精神喜气。廊檐下灯火盏盏,暖阁里未散去的妇人围着老夫人坐着聊天,影影绰绰。薛宝珠一壁走着,刚好抬头的功夫正好跟百无聊赖的司寇对上一眼。
  司寇没看到金管事,瞥了一眼外头黑沉下来的天色,总算为着这迟到的乐子弯起一丝恶劣笑意。不过这丫头怎么往暖阁来了,司寇不禁皱了皱眉头,招了福贵过来说了一耳朵,将钱袋子塞了过去。玩归玩,他也没打算真不给工钱,毕竟老太太过寿就图个高兴。
  坐在他旁边的司仲挑了挑眉,瞧着自个不着调的弟弟刚想开口问,就被母亲唤了过去。“李夫人,你家二女儿今年有十五了罢,我打年前瞧过一回,模样生得一顶一好。李夫人,你看我这儿子就是事业心太重,从他爹那接了担子就不肯给自个松口气,这婚姻大事不得我们急么。仲儿,见过李夫人。”
  “李夫人好。”司仲只得往前两步虚笑应付,端的是清风玉朗。
  李夫人自然是瞧得满意的,后生可畏,司家在这位大少爷手里可比他爹手里的时候还要风光能结上亲,就凭老太太在京城人脉,对她家老爷仕途肯定也有帮助。
  除却李夫人,家里几个有女儿又想跟司家结亲的都留下了,跟司老夫人司夫人套近乎。这边正热络氛围就忽然听到一不轻不重的哼声,顺着声音来源瞧去,几人瞧见一名同样样貌不输的少年懒懒散散倚着太师椅,要说起来坐没坐相,轻狂得很。
  “哥,你看你像不像棵大白菜。”让人挑来挑去,不对,是抢着要的一棵白菜。被脑子里想法逗乐的司寇自顾笑得开怀,在接收到司仲无奈目光后更是乐呵。他都被拉着陪听两个时辰了,还不允许他发泄发泄么。
  “寇儿,不得无礼。”司夫人向来也是偏疼小儿子的,可也对他那脾气没辙。
  司寇撇了撇嘴,换了姿势接着躺靠,一边吃着司老太太给剥的小柑橘,活脱脱一副纨绔样子,可即使如此,也架不住有想攀关系的送闺女上门。
  人群里停滞片刻,又恢复如常。
  薛宝珠就是在这时候踏进暖阁的。
  “老夫人,夫人,人给带来了。”金管事向司老夫人禀了道。
  司寇看见来人怔愣片刻后,稍稍坐直了身子,眼睛瞥向后头来的福贵,一副质问意思。
  “这就是寇儿找来的点心师傅,嗳哟,桃稞做的好,还有这道也好。”司老夫人指着面前配茶吃的点心,连口赞赏。点心内胚如同饺子的千层饼,外面敷了一层米粉与糖霜制成的白如雪的粉末。口感松酥香脆,味甜微咸,不止她小孙儿爱吃,她也吃了有几个。
  司寇听出老夫人要打赏的意思,又松了身子靠回去,依旧横眉竖眼挑剔看薛宝珠今天穿着,衣服上没补丁,还算清爽,就是这丫头头发一遭遭黄的,很想让人给剃了!
  旁边见到人的司夫人和司仲神色更为微妙,尤其前者简直要大喝出口了,好歹顾忌场面咽下,再看向身边跟着的崔林氏那脸色可跟要吃人一样了。
  “丫头叫什么,哪儿人呐,手艺跟谁学的?”司老夫人又一个问题抛出,更是把司夫人的脸色给逼红了。
  薛宝珠看着上头看似和蔼的老妇人,生龙活虎可一点没看出病了的样儿,那托词说的漂亮,可若真搁在原主身上保不准也是压垮的最后稻草,心思几转,面上笑得更是纯良,“回老夫人话,我叫薛宝珠,长渚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