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宋嘉卉在七夕节摔的那一跤主要是硬伤,疼个两三日后就好的差不多了,她躺着不肯出来,那是为了躲羞。
  被林氏好说歹说的才肯出了门,也终于见到了林氏嘴里好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季表哥。
  好看是好看,可还是比不上三表哥。
  林氏满心的失望,依旧不肯放弃,笑道:“正好你表哥在,把你那幅《荷塘月色》拿来给你表哥看看,让他瞧瞧有什么地方不妥。”
  宋嘉卉为梁太妃准备的寿礼就是这幅画,女儿费了不少心思在这上头,虽然原因让林氏不是滋味,但这幅画绝对是女儿这几年最好的作品。
  宋嘉卉也听母亲说过这位表哥书画高绝,想着让他看一看也好,遂命丫鬟去取来。想了想又打算亲自去一趟,她怕丫鬟毛手毛脚,弄坏了怎么办。
  林氏对季恪简无奈一笑:“这孩子可宝贝她的画了。”犹豫了下,林氏看着季恪简道,“这孩子是个画痴,我想着你要是有空,不妨点拨她一下,你随手教她两下,就够她受用一生的了。”
  季恪简笑容不改,“姨母这话真是叫我惭愧,我也不过学了点皮毛,岂敢为人师。我倒认识一位女先生,工法细腻,意境深远,姨母看我要不要将她请来,先让您过过目。”
  第34章
  林氏的笑容顿时勉强起来,她抬眸看着笑容和煦的季恪简,干巴巴道:“那就麻烦你了。”
  “姨母见外了,我拿卉表妹当亲妹妹似的,哪里用得上麻烦二字。”季恪简觉得这种事情还是趁早说明白了的好,免得互相为难。
  到了这个地步,林氏一点幻想都不剩了,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借此掩饰自己的尴尬,“有你这个哥哥是卉儿的福气。”
  季恪简笑了笑。
  片刻后,宋嘉卉小心翼翼的捧着画来了。季恪简若无其事的点评,又指出不足之处,提出改进建议。
  听的宋嘉卉犹如醍醐灌顶,不由道谢,心里还在想,怪不得娘一个劲夸他,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林氏望着站在画前议论的外甥和女儿,止不住的可惜。红袖添香,谈诗论画,岂不美哉。
  可季恪简都说的那么明白了,她总不能按着牛头喝水,这种事她是做不出来的。林氏只能满心惋惜和怅然。
  更多的是愁闷,显然卉儿也对季恪简没心思,这孩子真是走火入魔了,眼里只剩下一个魏阙。若可以,她当然想让女儿顺心如意,可那是魏家,她也束手无策。
  她宁愿卉儿中意季恪简,起码有大姐在,她还能努力下,可眼下这局面叫她该怎么办才好?
  林氏只觉心里被人塞了一团乱麻,千头万绪,乱糟糟的。
  点评毕,季恪简告辞,离开了沉香院。
  走在路上想起欲言又止的林氏,季恪简不觉笑了下。姨母那神情,是他这些年来看习惯的。他都把话说到那份上,想来姨母也能歇了心思,他可不想母亲夹在中间为难。
  忽然间,听到几道清脆悦耳的童声,兴高采烈的,听了就让人跟着高兴。
  季恪简不由循着声音走过去,就见一片月季花后头站了一群人。
  宋子谚拍着小胖手,大声的数着,“四十一、四十二、四十三……六姐加油……四十四……”
  站在中间的是宋嘉禾、宋嘉晨、宋嘉淇三姐妹,都在踢毽子,看来是在比赛。
  宋嘉晨踢了一个空,停了下来,她正想扶着膝盖喘口气,就看见了季恪简,吓了一跳,忙道:“季表哥!”
  闻言,宋嘉禾一惊,顿时失了准头,毽子飞了出去。宋嘉禾大惊,赶忙一个箭步冲出去,终于在落地之前抢救了回来。
  宋嘉禾拍拍胸口压惊,吓死她了。蓝颜祸水,古人诚不欺她!最后给自己刚刚的抢救动作打了分,一百分!
  宋子谚一副比她还紧张的模样,大松一口气,然后懵了,“六姐踢多少了?”
  八少爷宋子讯捣乱,“三十四!”
  宋子谚掐腰,气势汹汹,“骗人!你才三十四!”
  宋子讯正想反驳,突然愣住了,哭丧着脸大喊,“我数到几了?”一脸的绝望。
  宋嘉淇被自己的胞弟气乐了,“笨死你算了!”分心的结果就是一脚接空,毽子落了地。
  “啊啊啊!”宋嘉淇郁闷地大叫三声,扑过去抓着宋子讯就是一顿搓揉,“都怪你,都怪你,你看你,害我输了!”
  宋子讯惨叫连连,最后还是宋嘉晨大发善心救了他出来。
  季恪简忍俊不禁,这家子兄弟姐妹感情倒是不错。
  宋子谚终于从小丫鬟那问来了正确的数字,又高高兴兴的喊起来,“六十一、六十二……”
  季恪简饶有兴致的看着宋嘉禾,那毽子就像是用一根线绑在了她脚上,怎么也飞不出方寸之地。
  小姑娘的脸因为运动格外的红润,眼睛明亮,细碎的阳光落在她身上,整个人彷佛发着光。
  宋嘉禾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调整了下方向,变成了背对着他。看什么看,我们很熟吗?
  季恪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留下看这种小姑娘的闺阁游戏,反正回去也无事,看看也无妨。
  “一百!”宋子谚中气十足的大喊一声,整个人都跳了起来,还示威性的朝宋子讯吐了吐舌头,扭了扭屁股。
  宋子讯气得扭过头,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功德圆满的宋嘉禾用手接住了下坠的毽子,轻轻的喘着气,累死她了。
  宋子谚绕着她转,星星眼,“六姐你真厉害,六姐你真棒!”
  宋嘉禾捏了捏他的脸,累成这样好像也值了,她果然是个好姐姐,宋嘉禾正沾沾自喜,就听见了季恪简的声音不疾不徐的响起:“禾表妹毽子踢得真好!”
  宋嘉禾拿帕子擦了擦汗,转过身道:“熟能生巧罢了!”不由促狭心起,她一本正经道,“要是季表哥练上几个月,踢得肯定比我还好。”
  旁边的宋嘉淇噗嗤一声笑了,又连忙用手捂住。
  宋嘉禾笑的一脸灿烂,“季表哥要是想学,我可以教你的。”别客气。
  季恪简笑着道了一声好,“届时还请表妹不吝赐教。”
  宋嘉淇愣了,真的假的。
  当然是假的,认真你就输了,宋嘉禾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季恪简笑吟吟看着她,“表妹们继续玩耍,我先行一步。”
  “季表哥慢走!”宋家三姐妹齐声道。
  他一走,宋嘉淇就忍不住捧了脸,“季表哥长得真好看!”
  “肤浅!”
  宋嘉禾与宋嘉淇一起扭头,就见宋子讯背着手站在那儿,抬了抬下巴,“爹说了,长得好看的男人最会骗人了!”
  七叔那圆滚滚的肚皮和满月脸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浮现在宋嘉禾的脑海之中,宋嘉禾抖了一个激灵,她十分怀疑七叔说这话的动机,必须是又被宜安县主嫌弃了。
  宋嘉淇也是一脸的扭曲,一幅牙疼的模样,最后一巴掌拍在宋子讯头上。这混蛋太会败兴了,现在她脑子里只有她爹的大肚皮,那么好看的季表哥都被他挤走了。
  宋子讯抱着脑袋敢怒不敢言,偷偷在心里加了一句,长得好看的女人也最会欺负人了,尤其他们家的。
  见状,宋嘉禾忍俊不禁,击了击掌道:“一身的汗,都回去洗洗吧,差不多要用晚膳了。”
  一群人随即散去。
  宋嘉禾回降舒院沐浴更衣,刚穿戴好,沉香院就来人了,来的是林氏身边敛秋,“六姑娘,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有什么事吗?”
  敛秋道:“夫人新得了一盒珠钗,请姑娘去挑下!”
  宋嘉禾抚了抚眉头,有点儿不详的预感。
  结果证实,她的预感还是挺灵的,挑珠钗是假,借丫鬟才是真。
  “我听人说你身边那个叫青画的丫头,十分擅长妆容,遂想让她在去王府贺寿那天给你二姐打扮一番,”林氏怕她误会,忙道,“让你二姐早点起身,不会耽误你妆扮的时间。”
  宋嘉禾把玩着手里的珠钗,她随手挑了一只不起眼的,林氏却把整盒都塞给她了,宋嘉卉还丁点反应都没有。她还想着八成是宋嘉卉早就挑过一回了,感情是在这儿等着她,还真是无功不受禄呢!
  宋嘉卉不耐烦的看着不说话的宋嘉禾,不过是借个丫鬟,母亲都开口要了,还用得着考虑吗?依着她根本就不用问宋嘉禾,直接派人去要就是,做母亲的向女儿借人,还有不答应的理。
  宋嘉禾把珠钗放进了盒子里。
  林氏没来由的眉头跳了跳。
  宋嘉禾将盒子往外推了推,淡笑道:“恕我不能答应母亲的要求,这份礼我受之有愧,所以还是还给母亲吧!”
  林氏脸色一白,心慌意乱的解释,“暖暖,我不是这个意思,这是娘给你的,和这事没关系。”
  敛秋一看不好,一个眼色下去,立马带着人退下了。
  宋嘉禾笑了笑,站了起来,“我还有事,先走了。”
  “不过是个丫鬟,你至于这么小气嘛?”宋嘉卉怒气冲冲的站了起来,质问宋嘉禾。
  宋嘉禾看着义愤填膺的宋嘉卉挑了挑眉,“那要看人啊,要是母亲想让青画过来帮忙,我自然没二话,做女儿的孝敬母亲天经地义。倘若是七妹八妹要借,我也肯定答应。可现在这人是二姐要用!”
  宋嘉禾轻轻一笑,骤然沉下脸,冷冷直视宋嘉卉,“我和你关系很好吗?”多大的脸!
  宋嘉卉呆住了,过了两息才反应过来,当下暴跳如雷,“我是你姐姐!”
  便是林氏都愣住了,万万想不到宋嘉禾会说出这种话来。
  宋嘉禾轻轻啧了一声,“这会儿二姐倒想起我们的血缘关系了。那我倒是问问,当年二姐要死要活的哭着不许父母把我带去雍州时,知道自己是姐姐吗?”
  林氏和宋嘉卉巴不约而同的勃然色变,林氏更是吓得瘫在了椅子上,惊疑不定的看着宋嘉禾,“暖暖,暖暖!”
  看着林氏的眼睛,宋嘉禾慢慢道:“当年我醒着,我听得一清二楚。”
  林氏脸色苍白的几乎透明,彷佛全身的血液都流光了。
  宋嘉禾偏过脸不再看林氏,直视宋嘉卉,一步一步走向她,“二姐抢我东西时,想过自己是姐姐?
  我要是不愿意,二姐就掐我还要挟我不许告诉祖母时,知道自己是姐姐吗?
  二姐一次又一次的在我面前炫耀父母兄长如何疼你,明明看出我难过了,还乐此不彼的炫耀时,知道自己是姐姐吗?”
  不由自主后退的宋嘉卉砰一声栽坐在椅子里,又羞又恼!
  林氏心乱如麻,六神无主,“暖暖,你二姐那时候小,她不懂事。”
  “我比她还小!”宋嘉禾转过身面无表情的看着泪水潸然的林氏,“再说了,她不懂事,母亲您也不懂事吗?”
  林氏如遭雷击,不敢置信的看着宋嘉禾。
  “宋嘉卉做的那些事,您就真的一无所知,其实您心里什么都明白,不是吗?只是在您看来,我算什么,只要她宋嘉卉高兴就成了。”
  宋嘉禾定定的看着林氏,“宋嘉卉不喜欢我,其实我也讨厌她的很。只是我想着讨好你,所以我逼着自己喜欢她,让着她。她要我的东西,我都给她,就想着我都这么懂事了,我都这么委屈自己了,你总该心疼心疼我的。
  可到头来我发现我就是个傻瓜,我的忍让在你看来是理所当然,我天生就比她宋嘉卉低贱,就该让着她,哄着她。”
  “不是的!”泪流满面的林氏哆哆嗦嗦的摇头,“不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