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忙又有臣工附和:“陈大人所言极是,臣等深以为然。”
  倒是靖南侯肃色接道:“皇上春秋正盛,只要迈过了这个坎儿,便又能一如既往的龙马精神,哪里就至于要行禅位大典了?依臣之见,当务之急还是给皇上治病是正经,旁的都可以容后再议。”  镇国公沉声道:“侯爷所言极是,当务之急,还是给皇上治病,等皇上龙体大愈后,不管是继续看着太子殿下历练,还是行禅位大典,臣等都无异议。太医怎么还不来?对了,康宁县主不是一直在宫里给太后娘娘治病吗,何不召了她来给皇上也瞧瞧呢?她医术高明可是众所周知的,太医们束手无策,没准儿她来了,就有法子了呢?太后娘娘的病,不就是她进宫后,才有起色的么,如今皇上龙体要紧,
  也犯不着计较什么男女尊卑有别了。”
  镇国公这话一出,上首皇贵妃立时拿眼看向了靖南侯。
  靖南侯明白她的意思,这是怀疑镇国公已经知道什么了,心里倒是不慌张,反而几不可见的冲皇贵妃摇了摇头,就算镇国公府知道了什么,只要皇上在自家手里,他们便不敢轻举妄动。
  何况他们也轻举妄动不起,那么大一家子人,那么几十上百年的基业,岂能眼睁睁看着毁于一旦?所以纵真知道了什么,镇国公府也定会装不知道到底,明哲保身的!
  只可惜太子到底还是嫩了些,心慈手软了些,换了他,早让皇上驾崩,一劳永逸了,哪里还用得着现在与臣工们在这里扯皮装相?  偏偏如今这个尊贵的外甥还不是皇帝,却已然有了皇帝的脾气,一句不顺耳的话都听不得,行动就给他摆脸色,让他不能也不敢再擅做决定,不然等他真当了皇帝后,他们傅家别说沾光了,只怕第一
  个就要成为他开刀,杀鸡给猴儿看的“榜样”,靖南侯可不想看到那样的事情发生。  这种时候,便体现出明显的亲疏远近了,那一个到底是亲爹,他怎么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自家妹子这么多年的辛苦,还有自家上下这么多年的殚精竭虑与不易余地,到头来竟然还是比不过亲爹,哪
  怕哪个亲爹儿子多得很,对他这个只是其中之一的儿子并无特别之处。
  不过心软也有心软的好,能在这样滔天的权势与富贵之前,都对亲爹心软,将来自然也会对外家和舅家心软,倒也不全是坏事……  靖南侯正想着,内阁范阁老开了口:“镇国公所言极是,康宁县主既在宫里,何不请了她来,给皇上好生瞧一瞧?指不定,她一来便药到病除了呢,事急从权,如今也不必讲究那么多了,未知太子殿下
  意下如何?”
  太子到底还是疑着许夷光的,不然也不会说什么都不同意她去寿康宫给太后看病了,方才听了镇国公的话后,又跟皇贵妃一样,连镇国公府一并疑上了。  清了清嗓子,正要说话,皇贵妃已先哑声道:“太医院孙太医是康宁县主的师父,永安伯则是她的继父兼师叔,这两件事都是众所周知的,之前孙太医与永安伯也先后入宫给皇上诊治过不止一次了,都是束手无策,只怕康宁县主来了,一样也是心有余而心里不足啊,毕竟姜终究是老的辣,康宁县主也只精于妇科。且康宁县主自己也因劳累过度,新近病倒了,连太后娘娘处都少去了,就怕过了病气给太
  后娘娘,真传了她过来,过了病气给皇上,如何是好?”
  比起太子只是犹有几分疑着许夷光,皇贵妃就是全然的疑着她,更恨不能立时弄死她了。  贱人,与方氏那个老贱人狼狈为奸,差点儿就害得他们功败垂成,万劫不复,偏都这般的罪无可赦了,不争气的儿子仍然一头扎在她狐媚子外道给灌的迷魂汤里,死活不许自己赐死她,还把人给弄进
  东宫严加保护了起来,真是气死她了。  不过贱人也别得意得太早,等她忙过了这阵子,第一件事便是送她上西天,以后再也休想碍她的眼,堵她的心!
  第1196章 无法
  许夷光浑浑噩噩睡了一夜起来,因此次葵水是她提前催来的,身体很是不舒服,人也懒洋洋的,做什么都没精神。
  索性歪在榻上,与大寒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儿。
  一时奉命服侍她的宫女之一送了红糖水来,许夷光猜到多半是太子吩咐的,却一点不感动,只觉得糟心,由大寒服侍着胡乱喝了两口,便偏了头,“不想喝了,放着吧。”
  大寒知道她不舒服,正待劝她,无论如何,身体是自己的,何必要跟身体过不去呢?  就有一个着少监服制的年轻太监,带了个小太监进来,行礼后道:“奴才是太子爷跟前儿服侍的小庆子,奉太子殿下和皇贵妃娘娘之命,来接县主去乾清宫给皇上治病的,还请县主这便随奴才走一趟吧
  。”
  许夷光大喜过望,没想到这么快便把机会给等来了!
  面上却讶然道:“可殿下不是说有太医们在,不必我去给皇上治病吗?请庆公公稍等片刻,容我换件衣裳,便随公公过去。”
  又笑道,“住进东宫这么些时日了,倒是第一次见庆公公。”  小庆子笑道:“县主叫奴才小庆子即可,当不得您这声‘公公’,奴才是跟殿下出门的,殿下来县主这里又一向轻车简从,不怪县主没见过奴才,以后还要请县主多多关照奴才才是。那奴才就去外面等着
  县主了。”
  许夷光忙示意大寒塞给了小庆子一个荷包,又客气了两句,目送了他出门,方吩咐大寒:“服侍我更衣,再替我检查一下药箱。”同时与大寒交换了一个眼色,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激动与紧张。
  不一时,许夷光便带着大寒,由小庆子引着,在去往乾清宫的路上了。
  走了一会儿后,许夷光眼见与小庆子寒暄得差不多了,正想打听乾清宫现下都有哪些人,也好知己知彼。  不想小庆子倒先笑眯眯的开了口:“县主,这会儿皇上寝殿里除了咱们殿下和皇贵妃娘娘,内阁几位阁老和镇国公、靖南侯并几位宗亲王爷可都在,您待会儿说话千万记得小心一些,不然引来了什么误
  会,可就不好了。殿下自是那个……舍不得您,皇贵妃娘娘爱屋及乌亦是如此,但永安伯府和令外祖李家,殿下与娘娘怕就爱屋及乌不到那么远,那么多了,您说是吧?”
  许夷光心里一“咯噔”,自然听明白了小庆子的言外之意,这是在警告她不该说的话,最好一个字都别说呢!
  嘴上却笑道:“我都明白,庆公公只管放心。”  小庆子见她肯配合,笑眯眯的继续道:“县主能这样想就对了,毕竟往后只有殿下好了,您才能好不是?何况皇上那病棘手得紧,太医院的太医们都束手无策,县主但凡流露出一丝半点您能治的模样儿
  来,只怕往后都得指着您了,这要是能治好还罢了,若是不能,县主不是要成为众矢之的了吗?届时只怕太子殿下也保不住您了。”
  许夷光笑着点头:“多谢公公提点,我都记下了,定会量力而行的。”
  心里的激动全都化作了失望,众目睽睽之下,尤其太子和皇贵妃定会严防死守着她,只怕自己今日是找不到机会了,可下一次,谁知道又得等到什么时候?她根本就等不起了!
  一行人很快抵达了乾清宫。
  作为整个皇宫的中枢,乾清宫自然极大,金碧辉煌、煊煊赫赫的一大片,让人一眼望不到头之余,不自觉便会生出满心的敬畏来。
  许夷光却是顾不得敬畏,她心里有更要紧的事,暂时实在分不出注意力和心思到周边的一切上。
  因小庆子是带了许夷光从后宫过来的,自然进的也是乾清宫的后侧门,进了后侧门后,又走了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才终于抵达了皇上的寝殿。  许夷光先给皇贵妃太子行了礼,又团团给殿内其他认识不认识的臣工王公们行了一礼,方遵照皇贵妃的命令,上前倾身给皇上诊起脉来,也因此终于再次见到了皇上,眼窝深陷,面色灰败,满脸木然
  与死气,老了十岁不止的皇上。
  许夷光心里一惊,知道皇上如今好不了,却没想到不好到这个地步,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面上却丝毫不表露出来,只细细的给皇上诊脉。
  期间皇贵妃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她,面上满是哀戚之色,眼底却一片冰冷。
  许夷光给皇上两只手都诊过脉后,还待问皇上几句话。  皇贵妃却连这样的机会都不给她,不由分说便将她拉到了帐外,哀声问道:“康宁,皇上怎么样了?方才竟然晕倒了,可唬了本宫一大跳,总算不一时便醒了,不然……你能让太后转危为安,一定也有
  法子,让皇上也转危为安,药到病除吧?”  方才打发去请小贱人的人才一走,皇上便醒转了过来,让她怎能不怀疑,他之前的晕倒根本就是装的,目的就是为了把禅位的事尽可能的往后拖,再把小贱人弄过来,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寻找可乘之
  机?  不争气的儿子之前还一再的替小贱人分说,她没有与方氏那老贱人狼狈为奸,如今总算无话可说了吧,不然为什么皇上偏就要见她许夷光呢,分明就是想借她的口或是手,传话儿传东西出去,她绝不
  会给他们这个机会,她也定会尽快把他们一锅都给端了!
  太子也道:“是啊康宁县主,父皇方才竟然晕倒了,不严重吧?”
  许夷光在母子两个的逼视下,能说什么,惟有摇头:“请皇贵妃娘娘与太子殿下恕臣妾才疏学浅。”
  皇上的身体状况的确很不好,但只要治疗得当,悉心调养,再活个一两年的甚至更久,还是没问题的,可惜这话不能说出来,惟有盼着皇上能撑过这一劫,再图以后了。
  皇贵妃听许夷光说自己不能治,立时拿帕子捂着脸哭了起来,“康宁竟也没有法子,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啊……”
  太子低声安慰了皇贵妃两句,方问许夷光:“那康宁县主,你有没有法子能替父皇减轻痛苦的?你之前不是让皇祖母好转了不少,也少受了不少病痛的折磨吗?”
  众臣工本来正满脸失望与哀戚的,听得太子这话,忙都附和道:“是啊康宁县主,就算不能治本,难道连标也不能治吗?”  至于每个人心里都是怎么想的,就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都是聪明人,谁还能察觉不到皇上寝殿里表面平静之下的暗潮涌动呢?
  第1197章 偶遇
  许夷光当然知道太子想得到什么答案,也知道自己给的答案一旦不能让他和皇贵妃满意,别说皇贵妃了,便是太子,只怕都会对她动杀心,十有八九不会再留着她。
  可机会实在难找,没有机会她且要千方百计的创造机会,何况如今机会还送到眼前了,自然更不能错过。
  因一脸为难的道:“那我得试过才知道,毕竟皇上的病情实在不容乐观,不过试了或许还能有几分希望,不试的话,就……且男女尊卑有别,我若日日过来给皇上治病,只怕也不方便……”  话没说完,镇国公已接道:“都这个时候了,还忌讳那些虚的做什么,康宁县主只拿自己当大夫,也只拿皇上当自己的病人,该怎么治,就怎么治便是,毕竟如今情势已经是最坏了,难道还能更坏不成
  ?”
  说着抱拳向太子道:“太子殿下一片孝心日月可鉴,不知殿下怎么说?还请殿下早作定夺。”
  镇国公牵了头,其他臣工自然不好不表态,忙也跟着齐齐向太子道:“还请殿下早作定夺。”
  太子见状,默了片刻,方道:“镇国公说的是,难道情势还能比眼下更坏不成?只是康宁县主,你能有几分把握?”
  心里一片冷然,第一次对许夷光动了狠心,那样一个聪明人,能不知道他想听什么回答吗,却偏要与他对着来,不怪母妃怀疑她,回头他倒要看看,她还能怎么糊弄他,真以为他舍不得教训她不成?
  皇贵妃更是早已恨不能生吞了许夷光,贱人,都这个时候了,还敢与他们母子对着来,看来是真活得不耐烦了!  好容易才堪堪忍下了满腔的怒火,沉声问道:“太子说得对,康宁你能有几分把握?若你能有五分以上的把握还罢了,若没有,皇上千金之躯,岂能由得你做试验?一旦……,太子与本宫也惟有大义灭
  亲了,你还是再仔细考虑考虑的好!”
  许夷光如何听不出皇贵妃的威胁之意,现下也是顾不得了,迟疑道:“五分把握臣妾还是有的,只是……”
  镇国公及时打断了她,“依臣愚见,康宁县主能有三分的把握,便能一试了,何况还有五分,就算到头来还得听天命,我们却也不能不尽人事才是,太子殿下意下如何?”
  他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太子还能意下如何,惟有咬牙道:“那康宁县主便权且一试吧,若你真能让父皇病情好转,少受病痛折磨,孤一定重重有赏!”
  许夷光就当没看见几欲喷火的目光一般,屈膝应道:“臣妾一定竭尽全力。”  皇贵妃忽然插言道:“康宁,你事先怕是要好生准备一番,才能给皇上治病吧?那依本宫说,今日你就先回去,要什么只管吩咐给底下人,等东西准备齐全了,明儿再来给皇上治病也不迟,毕竟磨刀不
  误砍柴工嘛,你说呢?”
  贱人,她今晚就结果了她!
  许夷光当然知道一夜之间,足以发生无数的变数,可太子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答应她给皇上治病的,总不能出尔反尔,象征性的都不让她来给皇上治上一两次的吧?那反倒“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那现在便不宜再与皇贵妃硬顶了,真惹得她恼羞成怒了,还不定做出什么事来呢……因恭声应道:“娘娘说的极是,那臣妾就先告退了,待明日需要的东西都备齐了,再来给皇上治病也不迟。”
  于是团团一礼,却行退出了皇上的寝殿,仍由小庆子引着,往东宫折返。
  不想却在要出乾清宫的后侧门时,迎头遇上了一个熟人,不是别个,竟是傅烨。
  许夷光方才来时,便知道乾清宫虽表面金碧辉煌,庄严大气,实则暗地里还不知道隐了多少的暗哨护卫,不然皇贵妃与太子如何能安心,又如何敢那般嚣张?
  她也早知道领兵“拱卫”乾清宫的人是傅烨了,他如今已是金吾卫的副指挥使之一,当然是最合适的人选。
  却是没想到,会第一次来乾清宫,便让她遇上了傅烨。
  傅烨一身金吾卫的官服,身姿挺拔,五官坚毅,与之前的他已又不一样,与前世的他就更不一样了。
  他也一眼便看到了许夷光,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总归五味杂陈,什么都有……却是等不及大脑发出指令,他的双脚已自有意识般,走到了许夷光面前。
  小庆子自然也早看到了傅烨,忙满脸堆笑的给傅烨见礼:“奴才见过二爷。”
  倒弄得本来想对傅烨视而不见,直接走过去的许夷光不好再装没看见了,只得淡笑着也说了一句:“原来是二爷,倒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二爷。”  得亏她辈分高,不用给傅烨行礼,不然怄也怄死她了,许夷光本来早对傅烨无感了,既不怨恨也不喜欢,总之就是早以平常心待之了,谁知道他又助纣为虐,当起太子与皇贵妃的“打手”来,虽然许夷
  光也知道怪不得他,大家立场不同,他也不能违逆长辈的意思,不能不为家族出力,还是免不得恨屋及乌。
  小庆子这一开口,也拉回了傅烨的神智,忙抱拳给许夷光行礼:“给四……婶婶请安,早知道四婶婶回京了,只一直没找到机会请安,四叔可好?两位弟弟呢,也都好吧?”
  许夷光淡淡一笑:“都挺好的,多谢二爷关心,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并不想与傅烨多说,二人之间也的确没什么可说的。
  “四婶婶请稍等。”
  却在走出两步后,让傅烨给叫住了,只得回头淡笑道:“不知二爷还有什么事?”他该知道的,应当都已知道了,自当明白,她和傅御与靖南侯府,已是水火不容,又何必再白费口舌?
  傅烨一脸的欲言又止,好半晌后,才在许夷光已明显有些不耐烦的神色和小庆子转个不住的目光中,说了一句:“无事,只是想与四婶婶说一句‘保重’而已。”  许夷光点点头:“多谢二爷关心,我自会保重的。”然后又是一个欠身,转身头也不回的去了。
  第1198章 狠毒
  余下傅烨看着许夷光的背影越走越远,直至彻底看不见后,才无声的苦笑起来。
  她还是那么轻易就能调动他的情绪,让他心烦意乱,无所适从,当真是前世的冤孽吗?
  不然为什么就总是忘不掉呢,所谓的“时间是冲淡一切的良药”,“离得远了,自然也什么都淡了”,在他这里,竟是全然没有用,便是方才的“偶遇”,到底是不是偶然,他自己心里又岂能不知道。
  可惜她以前便对他不假辞色,眼里心里只有一个四叔,如今只怕更是恨死他,只当没有他的助纣为虐,她和四叔便不会身处危险当中,不会进退都没有路了吧?
  可他能怎么样,父命不可违,家族的利益不能不顾及,他身为傅家子弟该尽的责任与义务也必须尽……也不知道事成以后,他去跪求姑母,好歹饶过她和她的两个孩子,姑母能不能答应?
  说来姑母也是受祖母的影响,才会那般恨她的,待四叔却未必就丝毫的骨肉亲情都没有了,他们姐弟之间的血缘关系,可是谁也改变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