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顾觉非的才能
  一直到回了将军府, 陆锦惜都还有些恍惚, 走起路来的时候莫名腿软, 只觉得顾觉非那句话不断回荡在她耳旁。
  有如魔咒。
  她第一次意识到, 若顾觉非要与她较真的话, 她是决计斗不过的。
  初时听来, 那不过一句情话。
  可不知为什么, 直到绕了一大圈路送顾觉非回了太师府之后,她想起这话来,都有一种莫名的胆战心惊。
  谁没事说这样的情话?
  时代所限, 她到底是个女人,可顾觉非是个男人,还是个有心于朝堂的男人。这中间的能量差别, 其实远超常人想象。
  有时候, 不是顾觉非能与不能,而是他想与不想。
  “不, 我越是这般想, 便越是中了他的计……”
  攻城为下, 攻心为上!
  焉知他说这话, 不就是为了让她产生这种想法?陆锦惜往屋里走的时候, 不由这般自语了一句。
  可随即便是苦笑。
  因为想法这种事是控制不住的。
  种子一旦种下,便会生根发芽, 即便一直没有长成参天大树,也必定在心里面留下痕迹。
  这个顾觉非啊……
  事情算是谈妥了。
  一如陆锦惜先前所料, 顾觉非确是个真心要两国边境安定的人, 也的确需要在目前这件事上拿出一些很能说服别人的政绩来。
  所以他并没有趁火打劫,反而还提供了一些建议和帮助。
  从两国议和的现状,到匈奴那边的政局,再到边关上和中原这边几家大商行的情况,他竟然都了如指掌。
  陕甘一带,更是如数家珍。
  甚至他还告诉她,她能找到的最有可能与她合作的商行,名为“盛隆昌”。
  这一家本是陕西第一流的大商行,在战时随军贸易,提供军需,从中获利极多。休战之后,他们虽然失去了这一块的收入来源,可本身行商能力极大,依旧可以涉足中原贸易。
  但一场家变,导致了它的衰落。
  老东家盛荣去世之后,儿子盛宏、盛宣在盛隆昌的经营问题上各执己见,闹得很难看,折腾了几年终于分了家。
  从此以后,盛隆昌的辉煌一去不返。
  老大盛宏带着一家迁往江南从头做起,老二盛宣则依旧留在西北,想要往川、晋两地发展。
  虽然依旧名叫“盛隆昌”,可实际上已经成了不相干的两家。
  老大盛宏做得如何暂且不说,留在陕西祖地的盛宣,近来日子过得却是着实艰难,眼见着就要到了那捉襟见肘的局面上。
  可以说,不管是从规模还是到处境,都符合陆锦惜的要求。
  临走的时候,顾觉非便建议她:“若有机会便联系一下这陕西盛隆昌,我当年游历时曾见过盛家两兄弟,盛宣虽是盛荣幼子,可心地良善,为人守正。一则品格优良,经商诚信;二则为人忠厚,易于掌控。你找他合作,再合适不过。若联系不到,再来找我,可为你居中斡旋一二。”
  “盛隆昌……”
  一路念叨着这三个字,陆锦惜走回了东院,才进屋便把青雀喊了过来。
  “青雀,印六儿那边有信儿了吗?”
  “有了,正要跟您说呢。”青雀放下了正收拾桌椅的活计,直接打一旁的案上取来了一本颇厚的册子,递给了陆锦惜,“他来的时候,您正好出门,只说您要的东西都在上面了,让您挑选看看。若有什么吩咐,再招呼他就是。”
  陆锦惜接过来,也没答话,便翻开来看。
  册子上面都是一家一家筛选过的商行,头一页起头三个字便是“盛隆昌”,后头更详细记下了盛隆昌如今的局面。
  她翻到陕西盛隆昌这边一瞧,果真与顾觉非所说分毫不差!
  更后面就是些别的商号了。
  她也没略过,往里间一坐,自己慢慢地翻看着了,只觉得的确再没有一家比盛隆昌更合适了。
  这时候,便笑了起来。
  “看来印六儿做事还是有数的,把盛隆昌放到了最前面,也算是有心了。”陆锦惜放下了册子,又唤了白鹭,“今晚我有些事情要忙,你去哥儿姐儿们那边说一声,今日暂不用过来请安了 。”
  “是。”
  这种事常有,夫人也不像是别人一样在乎这晨昏定省的礼仪,所以白鹭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领了命便去说了。
  薛明璃、薛明璃、薛迟三个年纪都还小,自然是陆锦惜说什么就是什么,知道今天不用去请安,也没觉得有什么。
  但薛廷之就不一样了。
  白鹭去说的时候,他正在屋内看书,便貌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是府里出了什么事吗?”
  “这倒是没有,可能是最近府里要添够什么什么东西,在看商号商行呢。”白鹭素来是没什么心机的,面上挂着甜甜的,随口就说了一句。
  这话原本说得挺模糊。
  白鹭不觉得有什么。
  可薛廷之听了,眸光却是淡淡地一转,也没多问,只道一声“有劳白鹭姐姐”了,才将人送走。
  白鹭回去的时候,天已经擦黑。
  陆锦惜在书房里。
  她与青雀端了吃食进去伺候,在将红枣桂圆汤捧上来的时候才道:“刚才奴婢说不用请安的事情,大公子问了一句,是不是府里出了什么事情,奴婢说是您可能要买什么东西,在看商号和商行。”
  眉梢顿时一挑,陆锦惜抬眸看了白鹭一眼,又略略低眉思索,摇摇头道:“无妨,也不是什么大事。”
  她如今算是对薛廷之有大恩。
  这庶子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可怎么看都是个聪明人,不会吃饱了撑的没事来坏她的事情。毕竟自己有几分斤两,他自己清楚。
  所以,陆锦惜并不担心。
  用过了晚饭,她便待在了书房里,对着盛隆昌的情况,开始草拟与其合作的方案和备选方案。
  如此,一忙就是三更天。
  忙完的时候,书案上点着的蜡烛都已经烧到了底上。
  白鹭进来为她换了一盏,这才伺候着她去梳洗安睡。
  次日一睡醒,她便让人先去知会了印六儿,要在翰墨轩面谈一些更具体的事情,同时让青雀通知府上准备车驾要出门去。
  可没想到,临到要出门的时候,却来了一位出人意料的客人。
  “季恒?”
  听得门外头潘全儿禀报,陆锦惜怔了一怔。
  “这不是我准备为璃姐儿、琅姐儿请的那一位先生?不是与你说过,你上门拜访他,莫叫他上将军府来拜访吗?”
  外头潘全儿也是心里苦,委屈道:“小的按您的吩咐,为季先生安置了住处,他也答应了下来,但一定要来拜见您,说要谢您大恩,更不敢劳驾您去他那边摆放。所以今日,他自个儿先来了。您要见吗?”
  谢她大恩?
  这一位季恒的经历可算得上是令人唏嘘,可大理寺失火一案又与陆锦惜没什么干系,她更不记得自己对他有过什么大恩啊。
  心里有些疑惑,陆锦惜想了想,还是将手中最后那一枚珠钗插头上,然后道:“当然要见,请他往前面堂上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