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对于事情的经过,萧子延一点也不想知道,他知道,这件事情中若惜一定历尽了千辛万苦,而宁春也一定受尽了煎熬。他知道的越多,那么内心就越发难受。
  若惜只是摇了摇头,她恐怕是今生今世都不会原谅自己了。曾经,她犯过许多错,但却从来没有感到过如此难受。
  “子延,都是我,都是我,如果不是我,宁春就不会……”话还未说完,若惜就已经泣不成声了。
  萧子延轻轻叹了一声,“不是你的错,她们已经设好了圈套,等着我们往里转,不论是谁出去,都是一样的结果。”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忽然间,若惜咬着牙打断了他,一字字重复,“都是我的错。”
  她的眼睛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剑,好像在说服自己一样:“是我,害死了宁春,要不然,他现在还是好好地活着。”
  然而,这样的咬牙切此的一字一句说道最后,却带了一种无奈的颤音。
  叹息了一声,萧子延不再说话,他知道,此时不论自己再说些什么,都是没有用的。只有时间才是最好的解药,为若惜一点点抹平心中的创伤。
  直到这一刻,萧子延才发现若惜是如此的无助,那样脆弱,如同一个不堪一击的小孩一样。
  也许,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道防线,一直坚守着那道防线,可是即使是再坚固的防线都有坍塌的那一天。直到防线崩塌的那时候起,所有的坚强都会一瞬间化为乌有。
  萧子延怀中抱着若惜,手不断轻轻拍打着她的背部,忽的低低叹了一声:“若惜……”
  若惜没有应答,她从未觉得这么虚弱过,忽然间那种空虚和乏力铺天盖地而来,将她团团围住,找不到出口。
  见她没有应答,萧子延自顾自的说道:“即使没有尸体,我们还是为他在后院立一个墓碑吧。这里,永远都是他的家,我们永远都是他的亲人。”
  若惜依旧没有说话,可是萧子延却感觉怀中的她微微颤抖了一下。
  “那么,就这样吧!”萧子延凝视着怀中的若惜,若有所思的说道。
  他知道,事情已经远远超过他的预料,自从他带若惜离开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困难万分的。但是,他的要求并不多,只要三人在一起,再苦,再难,也无所谓,可是,美梦才刚刚开始就已经破灭了。
  按照灵鹫宫斩尽杀绝的一贯做法,萧子延知道灵鹫宫是不会轻易放过他与若惜的,如果不加以反抗,那么他们就如同鱼肉,任人刀俎。他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可是却不允许自己怀中女子有半点闪失,这不仅仅是他的心愿,也是死去宁春的遗愿。
  即使知道这个想法并不容易,甚至可以说是困难万分,但是,萧子延的心中却没有半分动摇。如果以自己的性命换取灵鹫宫宫主的一条命,那么这就是值得的,急死不能成功,也是为江湖上的武林豪杰做出了表率,只是,一想到自己死后,留若惜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活在世上,他就放心不下。
  第八十三章 何去何从
  “呼——,呼——,”狂风呼啸,枯枝在狂风中晃遥,一枝枝树枝就像一条条狂舞着的铁链在空中抽打着。
  若惜与萧子延并列站着,凝视着正前方——一块简陋而又富有深意的墓碑,即使墓碑下面空空如也。但是里面却有着他们对宁春的深情,与不舍,他们相信,不管宁春的尸体现在身在何方,他的灵魂,一定会回到这里的。
  风呼啸着,吹乱了若惜的长发,宛若青丝的长发飞扬在空气中,好像一副凄凉的画面,这个样子的若惜,无助,失落,柔弱……此时的她满腹皆是伤心欲绝,是从未有过的心痛。
  那个男子是那样的爱自己,念自己,痴自己,为了自己的幸福,愿意忍痛放手,成全自己;为了自己能够与心爱的人在一起,愿意冒险一试;为了自己能够脱身,愿意以死成全自己。可是,自己不但不能救他,连他的尸首都不知道身在何处,只好立一座空空的墓碑,好让自己的心里有一丝安慰。
  若惜的手心紧握着,绷紧着神经,好像一不留神连这座空坟墓也会被人夺走一样。
  萧子延注意到了若惜的异样,微微侧目,声音中透着苍凉:“若惜,宁春已经死了,我们要好好地活着,不能辜负九泉之下的他对我们的期望。”
  若惜只是惨笑了一声,哀声道:“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好好地活着。宁春死了,是因为我而死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心了。你没有看见,曾经的他那么英俊,可是死前却全身发紫,惨不忍睹,我一闭上眼睛吗,全是他死前的那个模样……”
  话还没有说完,若惜就已经泣不成声了。
  一时间,她只觉得不能呼吸,心里有无数的刀剑在搅动,将肺腑搅成了千万片。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灵鹫宫的人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藏身之处,就连自己那仅存的一点点温暖她们都不会放过的。她知道,或许在自己还没有接受宁春已死的事实之前,灵鹫宫的人就会找上门来。
  她算什么?不过是棋盘上一个了无止尽的棋子,不能再利用的时候,就要被毁掉,而毁掉自己的人,正是自己的身生母亲。
  想到这里,若惜迎着风,流下了眼泪——她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的命运就这样一辈子的被人握在心中,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在这一刻,若惜好像自己从来就没有来到过这个世界上,那么一切的悲哀都不会出现,即使是有幸福的,但她在这一刻几乎已经可以确信,这样的幸福也是不长久的。
  环视着四周,这样的木屋,这样的院子,这样的田园,若惜已经熟悉了这一切。可是,她却不能在这里过多的停留了,在这里多呆一天,便多了一分得到危险,即使,她很舍不得。对若惜而言,从小到大,这里才是她真正意义上的家,而灵鹫宫对她而言,不过是一座华丽的牢房罢了。
  萧子延看着微微发怔的若惜,他知道若惜的心里不好受,但是他的心里何尝好受了?
  “我们明天就动身吧!”沉吟了许久,萧子延终于缓缓吐出这句话。
  “我们能去哪里了?”若惜环顾着四周,缓缓开口:“天下之大,哪里才是我们的容身之处了?”
  萧子延知道若惜舍不得这里,的确,这里凝聚着他们太多的心血。特别是屋前的那一片紫木草,那是农村生前最喜欢的东西了,他觉得难以割舍。
  他一字一顿,语气里有着难以抗拒的坚决:“我们必须走,不论是哪里。”
  若惜皱了皱眉头,脸上露出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的表情,续续断断的说:“哪里……都是一样的,我们终究逃不过的。”
  在一刻,她怨恨这个充满着这个血雨腥风的江湖。如果没有江湖,没有灵鹫宫,没有各方势力的纠缠,没有种种你死我活的恩怨,那么他们就只是一队平凡而普通的少男少女,应该会有一个旖旎的开端和同样美好的结局吧!他们会相遇在那样明媚的季节,那样美丽的华山,应该牵着手一起奔跑,穿过那些拂堤杨柳和灿烂桃花,仍凭着风拂过他们的耳畔。
  但是,故事只是刚刚开始,若惜就已经预料到了结局会是怎样的了,不是她死就是萧子延亡,或者是双双一起离开这凡世。
  但是现在的她知道,非走不可,如若不然,那么她与萧子延连最后一点独处的时间都要被灵鹫宫的人剥夺。
  若惜仰着头,极力使自己的眼泪不落下来,可是声音却止不住哽咽:“我们就在这里呆最后一晚吧,明早,我们便离开。”
  萧子延没有说话,只是逆着大风,缓缓走到了若惜的身旁,将她揽到了自己的怀中。
  这一刻,沉蓄了好久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这一刻,若惜的眼泪不是为宁春流下的,而是为她与萧子延日后坎坷的路途而流。
  桌子上的饭菜早已冰冷,可是,萧子延与若惜都没有心思去看它一眼,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时间,烛光摇曳,屋外呼啸的风声与屋子里的安静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阵势,更加骇人。
  萧子延看了看若惜,又低头看了看桌子上早已没了温度大的饭菜,缓缓开口:“若惜,吃点东西吧,我们明早还要赶路了。”
  若惜这才回过神来,她淡淡地看了一眼萧子延,面色担忧的说道:“我,实在是吃不下。”
  其实在这这一刻,萧子延又何尝吃得下,只是看着若惜日渐淡薄的身体,他的眼中满是心疼。
  “若惜,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去哪里了?”萧子延遥望向远方,一字一顿的说道。
  若惜只是摇了摇头,眼中透露着对未知的迷惘,未来的幸福,是遥不可及。
  萧子延转头,望着她微笑:“若惜,不如你去华山避一避吧?那里有我一个多年的好友,而且他在那里的势力不小,灵鹫宫应该不敢轻易冒犯。”
  “那你了?”若惜凝视着萧子延,她在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他要撇下自己一个人,去找灵鹫宫报仇吗?
  “我,不会允许宁春就这样白白死去的。”萧子延只是遥望着灵鹫宫的方向,一字一顿坚定地说道。
  若惜顿时就站了起来,忍不住惊呼道:“你疯了,你连弱水、炙火都对付不了,更何况宫主?以你的功力,恐怕连没有接近宫主,就已经死无全尸了。”
  或许是萧子延早已经料到了若惜会反驳,只是淡淡开口:“我知道我的功力不是灵鹫宫宫主的对手,可是,我们就任由她们这样放肆下去吗?”
  “子延,我从来没有指望过灵鹫宫会放过我们,我只是想我们俩人能在一起,这辈子都不分开,这就是我最大的心愿了。我已经失去宁春了,难道你还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你也死去吗?”一说到这里,若惜就泪水连连,泣不成声。
  萧子延凝视着若惜,这一日的若惜,是他从未见过的脆弱,好像一朵柔弱的小花,被风轻轻一吹,就会消失不见。
  “好,我们一同去华山,永远不分开。”在一瞬,萧子延的眼中有什么东西瞬然黯淡下去。
  因为有爱,萧子延不去理会什么抱负,什么雄心,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在若惜的面前,都是微不足道的。而只有若惜这个活生生的人,对他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第八十四章 奔赴华山
  当鹅毛般的大雪从空中飘然落下,空中皆是一片苍凉。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这样纯净美丽的雪,好像整个世界都因此显得静谧了不少。
  “下雪了。”若惜伸出了纤细的手指,她凝视着美丽的天空,终于展露出了微微笑意。这一刻,有的雪花穿过她的指缝,簌簌落了下去;有的雪花落在她柔软而温暖的手掌上,化为了珠珠雪水。
  萧子延就这样呆呆的看着若惜,这时候的她真像个仙子,不理会世间的凡尘,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环视着四周,这里正是他与若惜初次相遇的的华山,他期望在这里,一切都能重新开始。
  远处那积雪的山峦,给人一种安详,平静的感觉,好像这里真的是人间仙境一样。
  “快了,我们马上就要到了。”萧子延看着若惜被冻的发红的鼻尖,笑着说道。
  时隔数十天,若惜终于从宁春之死的悲痛之中走了出来。她不住地打量着四周,突然,她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山脉惊呼道:“子延,看,就是那里,我们就是在那里相遇的。”
  眼神中透露不可遏止的欣喜,好像一个孩童一般。
  “是啊,到时候我们可以再去那里看看。”萧子延也是微微一下,他没有想到若惜对于他们出于相遇的位置居然还会记得这么清楚。
  “恩,一定。”若惜转着头,望着萧子延笑了起来,“我想那里与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情景一定不一样了,现在没了江湖的纷扰,一定很宁静,美丽。”
  萧子延气定神闲,语气中充满着回忆:“到时候我们一定要去我们初次相遇的额地方看看。”
  若惜只是冲着他微微地点了点头,眼神中许久都没有出现过的温情。
  远远地还未到了论剑山庄,就看见有好几个人站在那里。
  “子延兄,真是稀客啊!”看见他们的身影,一个满是络腮胡子的大汉就迎了上来。
  萧子延与若惜匆匆下马,看样子对于他们的带来还是有几分在乎的。
  “这位是若惜。”萧子延指着若惜介绍到,继而又指向了彪形大汉,“这位是论剑山庄的二庄主,李振。”
  可是李振只是冲着若惜微微点了点头,现在在整个江湖上,若惜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眼前的这个女子敢脱离灵鹫宫,与冥鼎山庄少庄主一起私奔,这件事情就好像一个重磅炸弹投在了江湖中。
  若惜向来冷漠,对于李振也没有过多的表情。
  她紧紧地跟在萧子延的身后,静静地听着他们的谈话。
  “子延兄,这次你们在这里就放心的住下吧!华山的山势陡峭,再加上我们的人多势众,灵鹫宫一定不敢贸然来犯。即使是来了,我早就想会会那群妖女了。”
  “李兄的仗义相助,子延铭记在心,来日一定相报。”
  “子延兄说的这是哪里的话,当年我身负重伤也是得你相救,要不然我现在已经化成了一堆骨灰了。”
  “那我们在这里就麻烦你了。”
  ……
  若惜实在无心细听他们聒噪的谈话,对于这些话,她听不懂,也没有兴趣。她细细打量着这里的每一处,这里与当初比武的地方不尽相同,处处都是练武的弟子与走来走去的铸剑师。
  不过他们投向若惜的目光都是好奇,且带有一丝恐惧,继而又低下头与旁人议论纷纷。
  若惜心里已经明了,这些人对于她曾经是灵鹫宫堂主这件事,他们都还是耿耿于怀的。直到这一刻,若惜才明白,原来做错了事情,不管是不是她愿意的,不管她怎么去弥补,都堵不住众人的悠悠之口。
  她与萧子延跟随着李振来到了饭厅,饭桌上堆砌的是各种山珍海味。也许是刚才那些弟子与下人的神色,这一刻,若惜什么胃口都没有。
  “若惜,多吃点吧!”萧子延夹了一块东坡肉放在了若惜的万种,对着正在发愣的若惜轻声说道。
  看着若惜日渐淡薄的身躯,萧子延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啊!
  若惜只是冲着他笑了笑,神色中有着些许尴尬。她知道,李振对于萧子延的到来是欢迎的,只是对于自己,在整个论剑山庄里恐怕无一人是心甘情愿的。
  李振见状,也是敷衍着对若惜说道:“若惜姑娘,你看你这么瘦,多吃点吧!”
  若惜微微一愣,好语气地回答道:“谢谢李庄主。”
  其实,若惜本是淡漠的性子,对于她现在对李振的态度,萧子延也觉得很是惊讶。但是真正的原因恐怕只有若惜的心里清楚,正因为她明白萧子延的难处,所以不希望萧子延在论剑山庄里受到自己的牵连。
  “据我所知,李庄主是二庄主,那论剑山庄的庄主了?改日我和子延一起去拜访一下。”若惜一边小口喝着汤,一边轻声询问着李振。
  李振听见若惜的话,只是低声地叹了一口气,“庄主在数月以前,就因抑郁去世了。”
  “这是为何?”萧子延也觉得诧异不已,明明上次才看见庄主时他还是好好地,不过数月,他就已经去世了。
  李振看了看若惜,迟疑的说道:“那是因为庄主的独生子半年前被灵鹫宫的人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