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节
  说起来她这段日子都没有来麟台阁,连面都没怎么见过,怎么可能让他失态到如此地步?
  齐霁看见她满脸的疑惑,自嘲一笑,抬手放在阿襄的脑袋上,轻轻揉了两下,“没事,待会阿襄自己去玩,大哥哥和姐姐不能陪你了。”
  阿襄想问为什么,可是见着齐霁的眼睛,原本要问的话,一时间又落回了肚子里,在明苑的怀里乖乖的趴着,不敢作声了。
  齐霁看向明苑,“苑苑跟我来。”
  明苑嘴唇微动,她还是跟着齐霁走了出去。明苑把怀里的阿襄放下,阿襄看了看两个人,“那大哥哥和阿苑姐姐要早点回来,阿襄想吃烧鸡了。”
  齐霁听后,嘴角缓缓露出一抹笑,只是这笑只是浮在面上,没有到眼里。
  “好。”他笑意清浅,缓声应下。
  待到小狐狸欢快的窜到草丛里自己去玩之后,齐霁回头过来,对明苑伸手出来,“和我走吧。”
  明苑看着他伸出的手,将自己的手放上去。甫一放在他的掌心里,清瘦修长的手指握拢,紧紧将她的手抓住。
  那劲头大的有些出乎明苑的所料。
  “齐霁你到底怎么了?”明苑问。
  今天的齐霁未免有些反常的太过明显。
  齐霁挂着脸上的笑,他望着她,眼底里流出一丝丝的恨,“你和我来。”
  明苑见状,心跳的一下比一下快。
  几乎下意识的,她挣扎起来。挣扎很轻微,可还是被齐霁敏锐的察觉到了。加在她手上的力道又加强了几分,这下她的手骨上传来窒迫的痛楚。
  明苑轻轻倒吸了口凉气。齐霁听见,却没有任何放开手的意思,他只是浅笑着,握住她的手,轻声道,“跟我来,苑苑,你和我来。”
  明苑知道这个时候的齐霁已经陷入狂乱之中,哪怕他表面上看起来依然温润,可是他已经陷入了魔障。如果不想把他刺激的更深,那么只能顺着他的意思来。
  她卸掉了手上的力道,跟着他走在山道上。齐霁没有领着她御剑,明明御剑只是眨眼间的功夫,而且这里是麟台阁的地盘,就算是掌门,也不会管到他的头上。齐霁却要用两条腿走。
  明苑安静下来,其实费时也有费时的好处,至少在这段时间内,她可以好好想想到底出了什么事,又怎么应付。
  “这条路我一直很想和你一块走下来。”齐霁紧紧的牵着她,哪怕她卸去了挣扎的力道,放软了姿态,可是他依然没有放松半点力气。
  “可是一直到现在,才能成真。我等了整整六十年。”
  齐霁看着两边的风景,茶花艳艳,开在枝头上,鲜艳欲滴。
  齐霁伸手,一朵红瓣金蕊的茶花落到了手上,他回身过去,稳稳当当的将手里的那朵茶花戴在了她的发髻上。
  “若是配上红衣就好了。”他轻声道,飘忽的口吻里,双眼放空,空荡而怀念。
  “你若是想看,到时候换上给你看。”
  齐霁听后,轻轻眨了眨眼,他笑了笑,脸上露出几分自嘲。
  明苑见状越发不对劲,她几次追问,齐霁只是说没事,问的多了,到了后面,干脆直接不答。
  明苑想不出来她有什么惹着齐霁的地方,她回到玄午山,这还是头一次和他见面。既然之前连面都没有见过,哪里来的得罪他甚至惹怒他?
  她安静下来。仍由齐霁拉着她在山间走着。
  明苑发觉到齐霁带她穿过了几道无形的结界,而每过一次结界,眼前四周的景象就会一换。
  “你在这里是加了多少个阵法?”明苑穿过第六个结界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问。
  齐霁走在前面,“苑苑很好奇么?”
  “好奇你为什么要在这儿加这么多的结界?”明苑知道那些结界全都是齐霁以自身精血所凝结而成,除非他自己或者他带着,又或者实力远远强过他,不然没有可能破开这个结界。
  “藏着什么东西,还是说有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明苑开起了玩笑。
  齐霁回头过来,他的神色没有一开始的那么紧绷,只是神情依然有些诡异。
  “的确是有不能让别人看到的。”
  明苑迟疑下,还是问了,“是什么?”
  齐霁笑了,他笑的宛若春风,“到时候见着了,苑苑就知道了。”
  明苑嗯了声,过了几个结界,终于走路一片茂密的林子,林子有几分古怪,平常林子里树木一多总会有其他的一些动物,例如虫子,例如松鼠。就算是玄午山之内,也不例外。可是这一片地方,干干净净,除了那些葱茏的树木,连一只鸟的声音都没有听到。
  干净的让人几乎有些悚然了。
  齐霁拉着她走上了一条小道。
  小道以石板铺成,不过看得出来已经有一段年月,石板都已经裂成了好几块镶嵌在泥土里。
  到了一处石门前,齐霁一手按在上面,须臾之后,石门开启。
  一股寒意从门内透出,直接吹拂到她脸上去。
  明苑打了个哆嗦。齐霁回头看她,“进来吧。”
  明苑看了他小会,齐霁等在那里,双眼含笑的看着她,他在等待,但是没有半点改变主意,直接回去的意思。
  她深吸一口气,跟着齐霁进去。才入洞内石门就自己从外面合上了。
  在外面时,只觉得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可是到了洞内,那股寒意越发凛冽起来。又有些熟悉。
  “这里的感觉……”明苑走在齐霁身边,迟疑着开口。
  齐霁看向她,“怎么?”
  明苑迟疑了两下道,“这里的感觉,怎么和极北之海这么像。”
  这里要渗入骨子里头的寒意,和她在极北之海里的感觉很像,只是这洞内没有像极北之海那样冰寒。
  “这不奇怪。”齐霁开口道,“这里头的寒冰,本来就是我从极北之海里带出来的。”
  “哪里原本就不简单,千万年凝结而成的寒冰,更是别处没有,此次一家。苑苑觉得熟悉,也是应当的。”
  说着,齐霁回头过来对她一笑,明苑心头一紧,她下意识想把自己的手往外抽。才动齐霁就以更大的力道过来压制,将她所有的挣扎全都压下去。
  明苑想起自己的任务,感受到手骨上的疼痛,她缓缓平静下来。
  “你想要我看什么,带着我拐七拐八的走了这么多路。”明苑假装抱怨。
  果然她感觉到手上的劲头松了点。齐霁只是耐心的抚慰,“快要到了,我保证,苑苑看到的时候,一定会大吃一惊。”
  明苑故作轻松,“那好,这可是你说的,要是我见着和你说的有半点不同,那我可不依的。”
  齐霁含笑看她。
  他越是如此,她就越是不安。早年的温润少年,到了现在,已经不是她能轻易猜到心中所想的人了。
  他领着她往洞穴内走去,这个地方崎岖难走,而且有不少的岔路,和一个迷宫似的。如果没有人带着,很容易迷路。
  到了里头是一间密室,齐霁开了门口的那扇石门之后,轻声道一句进去,就牵着她走进去。
  里头的寒意远胜外面。明苑事先以灵力覆盖体表,才抵挡住这股几乎要沁入骨子里的寒冷。
  到了里头,齐霁带着她进到里头一间小室里,看到里头的景象,明苑如遭雷击,只感觉自己的后脑勺上被重重击了一下,两耳嗡嗡作响。几乎看不清楚眼前。
  室内的东西很简单,不过一个柜子,还有一张用寒冰制成的床榻。千万年的寒冰泛着一股幽幽蓝色,透出一股冷到骨子里的寒意。
  寒床上躺着的女子,红衣乌发,双眼紧闭。安详的躺在那里,哪怕死了这么多年,也依然完好无损,嘴角微微上翘,似乎随时都可能睁开眼对来人露出一个笑。
  若是非要说有什么不妥当之处,就是她露在外面的肌肤透出一股沉沉死气,再怎么栩栩如生,但这股死气却一直在她的身上萦绕不去。
  尤其脸上妆容甚好,脸颊和嘴唇的胭脂,已经脱了许多,只剩下一点点还覆盖在肌肤上,残余的那点点胭脂色,和泛青的皮肤混在一起,格外的诡异。
  那张脸她十分熟悉,何止是熟悉,那张脸她用了几十年,就算是化作了灰烬,她也能认出来。现在突兀的出现在她面前,昭示她曾经一段生命的逝去。
  明苑猛地抬头,遽然发现齐霁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靠近的,她一回眼过来,就见到齐霁的面庞就在眼前。
  “苑苑。”齐霁眼尾泛红,那一抹艳红逐渐加深,“来,过来。”
  他说着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明苑拼命的挣扎,想要挣脱他,齐霁一手直接拉过她,一手攥住她的腕子,另外一只手扶住她的身子,而他整个人都抵在她的身后,以他自己的身体为牢笼,直接把她紧紧的禁锢其中。
  “来,我们去看看。”
  他温柔的声线淬上了几分深情,在这一片寒冷里越发的诡异。明苑看着冰床上的女子,摇头,“不,我不过去!”
  她见过了诸多尸体,不管是被别人杀的,还是被她自己杀的。但是见着曾经的她,她心里竟然漫上一层层恐惧。
  “乖,听话。”齐霁紧紧的锁住她,用他自己完全将她所有的一切动作完全锁住,他的脸上泛起和他脸上一样温柔的笑容,眼里的深情几乎能将人溺死。可是手上却是作者和他脸上和眼中的温柔完全不同的强硬。
  他带着她,完全没有半点的妥协可言,他抱拖着她上前,动作里是骨子里透出的强势和偏执。
  “来,苑苑看看。”他强硬的把她抱拽到寒榻前,逼着她去看床上的人。
  明苑心下的恐惧涌上来,越来越怕。她挣扎着,可后面的人不会给她任何逃脱开的机会。
  “不要怕,苑苑不要害怕。”齐霁察觉到她的恐惧,笑的更开心了,他抓住她的力道比刚才更甚,他两手扶住她的双臂,让她无法回身过去。
  强迫着她他去看床榻上的人。
  “来,看看,多看看。”齐霁温软的声线环绕在她耳边,“这是你,这就是你自己,你为什么要怕?”
  说着他抓住她的手,往尸首上的脸上探去。
  “不行!你要干什么!”明苑吼道。
  话语落下,她的手已经落到了尸首的脸上。指尖传来冰冷而柔软的触感。
  她张开嘴,急促的喘气。刺骨的寒气顺着她的喘气迅速的进入她的体内,刺的脏腑生疼。
  “这是你,”齐霁保持着拉着她俯身的动作,一动不动。他贴在她耳边,吃吃的笑,“这就是你自己啊,你为什么要怕?”
  明苑喘息着,看着床上的尸体,尸体相貌一如生前,容貌浓艳,只是面上半点生气也无。她看着,如同看到死去的自己。
  “你看,我把你保存的有多好。”他说着笑了,笑声低沉,低醇而带着轻微的沙哑。透出无尽的愉悦。
  “你喜欢不喜欢?”他说着,抓住她手腕的那只手开始用力,在她的惊呼里,带着她的手往下挪动。
  原本她的手只是停留在尸体的脸颊上,他带着她的手往脸颊以下而去。不知道他是存心还是无意,在她的手经过脖颈和心口的时候,故意手上用了点劲。
  人死之后,一天两天里,会有尸僵,可是尸僵的高峰期过去之后,反而会柔软下来。她入手处全是一片柔软,只是没有半点温度,尸首的肌肤被万年寒冰所熏染上了那一层寒气,全都是一片刺骨的冰凉。
  “人死之后,就算是修士,再怎么保存,其实也很难保存完好。”齐霁说着低低笑了,这次的笑声里是带着真正的愉悦,“还记得我如何杀了道源么?”
  齐霁没等她回答,很快接着道,“我当时一剑下去,直接把他给轰成了几块,你都还记得吧?没关系,不记得也没事,反正我记得就行了,我在事后,秘密的把道源的尸块给收了回来,毕竟师徒一场,我总得看看像他这样无情无义的畜生,死后是不是和他活着的时候那样,满嘴的仁义道德,道貌岸然。”
  “结果发现,就算是他,白白拥有百年的修为,结果我不过是把他的几块尸首丢在那里不管,结果一两日就成了腐肉,腐臭不堪。天道无情,对天下万物都是一样的。就算是身怀所谓的百年修为,也没有什么不同。”
  说着,他对着明苑,双手将她扶得更紧了些,“苑苑你可知,为什么到现在你还能在这世上吗?”
  他的声音里含着显而易见的笑意,明苑浑身颤了下,换来齐霁整个人都拥上来。齐霁在她的手臂上来来回回抚动,像是要安抚她,给她一点点温暖,又像是在欣赏她颤抖的姿态。
  “你猜猜看?”齐霁嘴唇贴在她的耳边,像是撒娇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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