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三年期满
  刘夏这边,已然迈入刘渊的乾德八年。
  关中,郑县,在渭水之阴的这大片膏腴沃土上,开春以来,臣服于刘夏王朝的顺民们便极为兴奋,他们将有完全属于自己的土地了。
  到今岁,三年约期已满,夏国的屯田改制,终于要落实到最后一步了。去岁末,朝廷便下了诏书,民部亦向各地发放公文。责成各地官府,将符合要求的屯田,正式落户于屯民。
  刘渊与中枢对此事是极为看中,这关乎着夏国上百万屯民的稳定,关乎大夏朝廷的公信力,不容有差错。民部并御史台,都派出专员,下各郡县,对此事进行监督执行。
  郑县作为渭南大县,县内屯民一向不少,以当年兵灾之故,全县除了少部分的自耕民田与军功田外,剩余超过六成都是屯田屯民。到今岁,符合三年之期的屯民足有七千余户。
  响应朝廷的政令,从初春冰雪消融后,县里所有官吏都被动员起来了,分派下乡,一亭一里地分派土地。在这三年间,全县所有的土地、屯民,都已被统计完毕,官府档库都有备案。似郑县这般准备充分县邑,此次执行起朝廷政令,倒是简单,只需按着在册的田亩、户民记录,落实下去就行了。
  不过饶是如此,七千余户分田到户,再加一些官属耕具的置换,郑县上下官吏也是忙到焦头烂额。县令一身作则,亲自带人,走遍全县,几乎走断了腿。
  小竹乡,是如今郑县的第一大乡,乡里人口足有七百余户,其中又有近三百户乡民,是屯民。如今的郑县令郑竹,就是出身于此,或许是为了让县令大人“荣归故里”,小竹乡的屯田到户被放在最后。
  从郑竹携几名属吏与数十县兵入乡开始,整个小竹乡便热闹不已。屯民们对即将属于他们的土地望眼欲穿,自然热烈欢迎郑竹的到来。至于其余乡民,不管新老,得知乡里传扬已久的“小竹乡的骄傲”归来,免不了要来凑个热闹。
  多年过去,郑竹早已蓄起了小胡子,面上带着威严。左右扫视着欢迎他的乡民,他见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亲善地打着招呼,而后颇为亲民地发表一番演讲,祝愿乡民们走向未来“美好的生活”。
  经过足足五日的时间,郑县最大的屯民之所,屯田落户,方才施行完毕。随着最后一户的信息被核对完毕,发放土地契牌与契约,嘱咐其保存好,郑县此次屯田之改制,宣告结束。
  “记得一年之内,当至县城,交付粮食,以赎买尔所用耕具耕牛!”一名属吏还在叮嘱着那名看起来十分老实的庄稼汉。
  在老汉身后,大抵是其两个儿子,都是面带喜色。从今日过后,他们就有属于自己的土地了,他们一家六口人,耕作有近七十亩地。
  老汉已经想着,有了土地,一岁之劳作,足以偿还官府。二子年纪也快到了,再劳作一年,也该给他娶个细君。周边仍有不少荒地,得空再开垦些,过三年,家里又可收获一部分土地。
  老汉想得很多,很远,他是从来没有对未来这般充满期待,充满希望,整个人似乎焕发了第二春一般,满是干劲儿。
  一家父子的表现,郑竹在一旁全数看在眼里,心里默默松了口气,这两个多月的时间来,他的神经一直绷得紧紧地,全县的奔走,太累了。如今总算完成了这差事,没有出什么差错。
  “多谢县令大人!”老汉携二子拜倒。
  “要谢就些皇帝陛下,谢大夏朝廷!”郑竹露出笑容拱手道。
  当了这么些年官,郑竹却是越来越懂为官之道了。成长的不只是年纪,还有能力与见识。
  “大人,这大夏郡县,只怕再无一县一邑能如我郑县这般如此迅速,如此完美地处理好屯田改制,前后历时不过三月!”县丞走到郑竹身旁,拱手道,言语间满是叹服。
  “大人从三年前起,就尽心为此事做准备分,方有今日如此快速顺利!”主簿也凑了上来,拍着马屁:“大人快升迁至郡府任大员了吧!”
  “好了!”郑竹止住吹捧的属下,拱着手向西:“吾不过尊奉朝廷之令罢了,总算没有辜负朝廷的期望!”
  同时在心中默念,总算没有辜负郑王殿下的期望!他郑竹,从当初一介乡里浪荡子,历经乡吏、县吏,成为如今一方大县县令,前后不足十年。仕途这般顺利,背后多有刘琤的扶持,对刘琤,郑竹一向忠心有加。
  而屯田事,从头到尾,都是郑王刘琤在负责了,他这边完成得漂亮,长安的刘琤也长脸。
  ......
  长安这两年来,热闹是一日胜过一日了。民部衙署中,刘琤也正为屯田改制之事操劳着,准备了这么久,上百万的屯民事务要处理,考验他刘琤把控能力的时候到临了。
  如今的民部,真正的主事人,已是刘琤了,挂着民部尚书之职。
  原尚书苏双,被刘渊下令夺爵除职流放抄家,原因嘛,自然是犯了罪。利用职务之便,暗谋私利,再加家族猖獗,为恶甚多,传到了刘渊耳朵里。
  一朝去苏双,暗里便有流言传刘渊卸磨杀驴,过河拆桥,毕竟苏双在刘渊南攻的过程中出了不少力的。而苏双对此,亦颇有怨艾。这下再度惹怒刘渊,下得旨意,命人在流放途中将其一家老小尽数赐死。
  任盐铁转运使的张世平也没能逃过罢官的下场,不过二十多年前结下的“善缘”救了他一命,淑妃卞氏为其说了句话。虽然依旧丢了官,失了爵,但家产还给他留了两成,在长安,张世平还能当着“皇商”。
  刘夏如今的上层建筑,诸子都彻底站到前台。太子刘瑞,署理吏部。刘珩、刘珝在被刘渊闲了一岁之后,又放了出来,刘珩在兵部,刘珝在刑部。
  刘渊的安排,立刻让壮大了不少的太子一系的人警醒了,不敢再如之前那般得意忘形。
  二堂之上,刘琤仔细阅览着近月以来,各地上报的屯田事。底下,有不少主事、郎中整理着各方奏报,一片忙碌的景象。
  刘夏,不是每个县邑都如郑县准备那般充足,不是每个县令都有郑竹的能力,都似郑竹那般用心谨慎。故此,依各地上报与民部自己的监察人员汇报,屯田到户的问题很大。
  有官府执行不力,迁延时日,引民心不定者;有官府准备不足,对各屯田屯民事不熟悉,朝廷诏令到了方开始细细甄别,效率低下;还有些人,似乎刻意抵触,想要给此事添乱子......总之,从胡夏全国范围来看,虽然不断地在推进,但进度并不算快!
  “那些庸碌之人都该罢了!”刘琤一拍堂案,冷声道。他是被气到了,从未发现,大夏竟有这么多庸才。
  “如此小事都办不好,这些人,何以治一县之民!”刘琤阴着张脸:“可以想象,我大夏子民在这干人治下,生存将如何困苦!”
  底下的民部官员闻之,都底下了头,都清楚,刘琤是在发泄。这两天,刘琤是完全在与土地、人口、钱粮打交道。屯田改制落实,是他要交给刘渊的一份答卷,他很是在意。
  “殿下!”法正迈步入内,见礼,手里捧着一叠奏折。
  “孝直来了,走!”将法正唤至身旁,刘琤依旧怒气难平:“那些庸官,真该都与之裁撤了!”
  “都裁撤了,陛下用何人来治理大夏?”法正轻笑道:“殿下,您最近有些急躁了。”
  刘琤闻言一愣,随即面露苦笑:“屯田改制,事关大夏稳定,耗费了这么多时间与精力,在这收官之际,底下人却执行不力,孤怎能不急!”
  在旁几名户部官员,都侧耳听着刘琤与法正的对话,心中感叹,整个户部,也就法正能与郑王关系这般亲近了。
  “殿下也不要只盯着那些迟滞郡县。”法正安慰道:“并州有韦、杜二公,河东有贾太守,凉州有钟使君,这几地进展,可不慢!”
  听法正这么一说,刘琤面色方好看了些,不过随后还是凝声道:“还需请诏,责令诸郡县,半年之内,必须授田到户。但有逾期者,重惩!”
  “臣这边有一则好消息,郑县屯田事已然处理结束,无遗漏,无异议,其治下数万屯民,人皆欢庆,赞誉陛下与朝廷!”法正这个时候满含着笑意对刘琤道。
  “郑县?郑竹?”刘琤闻言,不见喜色,反而眉头一皱:“孤素知郑县进展不慢,然如此迅速!这其中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是郑县经郡府上呈户部的文书,请殿下过目!”
  刘琤接过,细细阅览,上面记录了郑县屯田事始末,很详细,诸多刘琤想看到的细节都未遗漏。
  过了好一会儿,刘琤终于露出了笑容,轻轻感叹道:“这小小郑竹,倒是给了孤一个惊喜!”
  语气中透着对郑竹的喜爱:“依孤看,这举于小乡亭里间寒门,比起大夏留用的那些世家子,理政能力要强得多!”
  法正听刘琤这话,也不当真,清楚其是在说气话。郑竹终究是个例,虽然在大夏这样的个例也还有一些。臣服于胡夏的士族们,还是为这个王朝贡献了诸多人才的,他法正也是其中一份子。胡夏能在并、雍、凉站稳脚跟,这些臣服的士族也是有出力的。
  “这样!”刘琤想了想,对法正吩咐道:“郑县自长安快马可一日而还,烦劳孝直亲自走一趟,替孤再确认一下郑县之事!”
  刘琤崛起于郑县,又是郑王,对此县,是有特殊感情的。郑县那边若是真的,那他准备再好生提拔郑竹,故他对此极为慎重,他有意将郑县推为天下县邑的榜样。
  直到法正回归,刘琤喜而入宫,欲直陈刘渊。
  帝宫之内的刘渊,这两年,除了一如既往地操劳军国大事之外,日子过得很平淡。储位之议以刘瑞入住东宫暂时告一段落,夏国上下有了一段安宁,哪怕是表面上的。整个夏国显得很平静,而对夏国来说,平静难能可贵。
  他的后宫倒是有不少变化。
  思妃刘氏(汉万年公主)薨了,其于夏宫本不怎么受宠,又屡出思汉之言,更惹刘渊不喜。一直想要个孩子,刘渊少临幸,肚子又不争气。何惠妃当年薨逝时,就想抚养其子刘珣,结果被刘渊安排给皇后刘芷。就这么,郁郁寡欢而亡,终时不满三十。
  董妃白也去了,欣喜怀孕,却难产而亡,给刘渊留下了个小皇子刘琪,算是由喜变丧。
  唐妃产子,婴孩之出,半月而夭亡。唐妃忧卧病榻,其后自请搬往昭台宫,与万年公主刘纾作伴。
  万年公主刘纾......
  已经彻底沦为“过气”公主,渐渐淡出旁人视野。初时,刘纾“失宠”,还是在夏宫掀起一阵波澜,引起上下非议。惹得刘渊大怒,杖杀了数十“长舌”之宦官宫娥。而刘纾,也慢慢成为夏宫的禁忌。
  但在刘渊深处,刘纾还是那个他最喜爱的长女,只是由于那禁忌的原因......
  对刘纾,刘渊是早解除了其禁足令,只是刘纾似乎习惯了昭台宫的生活,仍然幽深居宫中,偶尔至上林苑行猎散心。偷偷地看望过刘纾,见着失去了活气的爱女,刘渊时感心疼。
  算得上好事的,要数甄氏姐妹,甄姜给刘渊生了个公主,甄洛生了个皇子,都是母子平安。
  刘渊发现了一件事,自己倒是蛮能生养的,都年过不惑了,还能播种,**的活力不错。细细算下来,自己已然有十子四女。
  还是在宣室殿中,太子刘瑞身着绣龙袍,向刘渊禀报着今岁即将举行科举之章程。看着刘瑞在下侃侃而谈,刘渊的注意力在其袍服之上,刘渊前不久提了一句,太子可着“龙袍”,如今就已经穿上了。
  至于科举,是这两年刘瑞与一干清流鼓捣出来的,当然少不了刘渊在背后的推动。准备了这许久,一套比较原始的科举制度被研究出来。今岁秋,华夏的第一次科举考试,将在刘夏帝都长安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