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
  柳襄伸手碰了碰他额头,没有方才滚烫,脸颊的潮红也尽数消散,她总算是放下了心,不再继续给他擦拭。
  而后,她垂目看了眼紧紧攥住她的手,几番欲言又止后,终究还是没有吭声。
  攥吧,反正她也少不了一块肉。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二人都没说话。
  他们靠在柳树上望着河面,感受着河风,内心竟奇异般的安宁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谢蘅才突然开口:“你觉得,真的是畏罪自尽吗?”
  柳襄愣了愣后,摇头:“太巧合了。”
  是啊,太巧合了。
  好像这一切都是为顺应他们而发生。
  “就此结案,褚公羡能出来。”谢蘅又道。
  柳襄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若他们结案就能保住褚公羡,若是提出疑点继续追查,难保下一个畏罪自尽的不会是褚公羡。
  这看似平静的玉京地下还不知是怎样的肮赃。
  “此案虽结,但我们还奉命查奸细。”
  过了好一会儿,柳襄偏头看向谢蘅,正色道:“早晚有一天会水落石出。”
  谢蘅闻言也转头看向她。
  虽然执着,却不执拗,在某种程度上来讲倒也算通透。
  对视半晌,各自默默挪开视线。
  最初,谢蘅其实并不愿意卷进这些漩涡中,他不知道能活多久,只想在剩下的日子里过的舒心些。
  但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人看不得他这么潇洒。
  既不能平顺的过这一生,那不如就更轰轰烈烈些,他不好过,他们谁也别想好过!
  “一切,才刚刚开始。”谢蘅盯着河面,沉声道。
  柳襄闻言遂灿烂一笑:“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
  她一直向往玉京的繁荣光鲜,到了这里慢慢才知,这光鲜背后还不知有多少见不得人的阴谋,婶子总是不让她多管闲事,可现在她是奉旨查案,光明正大,她一定会拼尽全力惩奸除恶,护卫家国!
  第36章
  谢蘅瞥了眼她灿烂的笑容,又转过头望向河面。
  河风徐徐,波光粼粼,柳树成荫,是极好的美景,可那张笑颜却怎么也挥之不去,尤其是那双眼,明亮而坚定,极具感染力。
  与他见过的所以女子都不一样。
  “对了世子,我听说陈姑娘出来事,世子知道吗?”突然,柳襄问道。
  谢蘅回过神来,微微点了点头。
  河风拂来,有几缕发丝贴着脸颊飘过,有些痒意,谢蘅下意识抬手,却蓦地发现他的掌心还握着一只手。
  谢蘅身子一僵,缓缓转头垂目。
  他的手紧紧攥住她,很显然,不是她主动的。
  大抵是他方才药效最浓时无意识的行为。
  柳襄随着他的视线看来,生怕他误会什么,连忙解释道:“不是我……”
  她话还没说完,谢蘅就飞快松开了她,打断:“我知道。”
  柳襄喔了声,下意识抬眸看了眼他,却见他耳尖又泛起一阵红。
  她很清楚他的药效已经过了,所以,这是,害羞?
  虽然她下意识觉得这个词和谢蘅一点也不匹配,但是……柳襄仔细回忆了一遍,确定她所听到的关于谢蘅的传闻中,没有任何是与美色相关的,且,她从未听过他有任何妾室,若是如此的话,害羞倒是也说得通。
  柳襄抿紧唇偏过头。
  一双明亮的眼中笑意都快要溢出来了。
  所幸谢蘅没有看到,否则必又要引发一场‘大战’。
  过了好一会儿,柳襄率先开口:“我听说是半路马车翻了,世子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她得到消息就问过柳春望,那条路虽然是不好走,但也不至于好端端的翻了马车,且还将陈姑娘摔死了。
  她总觉得这不像是意外。
  谢蘅正想着怎么解释他攥着她的手不放才合理,猝不及防听柳襄这话,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淡淡道:“不知。”
  她的心倒是大,竟丝毫不在意?
  若是寻常贵女怕是早就吓的六神无主了。
  柳襄喔了声,没再继续问下去。
  其实她心里有怀疑的人。
  陈家那日得罪的人有她,乔家,谢蘅和阮家。
  乔家和谢蘅都不会做这样的事,那么就只剩阮家。
  陈姑娘供出阮青姝,便是彻底得罪了阮家,阮家自然不可能轻易放过她。
  “昨日,陈家家主因贪污受贿被革职,陈家长子强抢民女的事被捅了出来,挨了一顿刑杖,断了腿丢了半条命,陈三公子私下开设赌坊,收受高利,害人无数,已杖毙,陈家被抄家,男丁流放,女眷尽数充入教坊司。”谢蘅徐徐道。
  柳襄听的心惊不已,神情复杂的看向谢蘅。
  谢蘅察觉到她的视线,大约明白她的意思,道:“并非是陷害。”
  柳襄听明白了。
  这些罪是陈家实打实犯下的,只不过以往没有被人揪出来,可是云国公府的事是被按下来了的,外界并不知陈家已经失势,怎么想到会查陈家。
  且阮家经此事应该是要暂避锋芒,就算要秋后算账,也不应该在这风口浪尖上动手。
  除了阮家,还会是谁呢。
  突然,柳襄想到了谢澹。
  那日她看的很分明,谢澹抱着昏迷不醒的乔月姝,浑身都是杀意,看起来,他似乎很在意乔月姝,可她先前从未听说他和乔月姝有什么牵扯啊。
  “是二皇子吗?”
  柳襄想不出个所以然,便干脆问道。
  谢蘅沉默了许久,才回她:“不是。”
  谢澹倒是想动手,但是被人抢了先,不过这对谢澹而言,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柳襄一怔,不是谢澹,那还能是谁?
  “阮家也出了事。”
  谢蘅话锋一转道:“阮家阵营中,已连续有三个官员被革职查办。”
  柳襄心中一跳,答案顿时涌上了心头。
  二皇子不论如何都不会对母族下这样的狠手,那么只剩一个可能,太子谢邵。
  可是……她了解的太子温润良善,这般雷厉风行的行事手段与他很不相符。
  谢蘅久不见她言语,转头便对上她微蹙的眉头,几乎是立刻就看穿她心中所想,淡淡嗤笑了声,道:“谢邵出生那夜,连续下了半月的大雨停止,钦天监认定他命带祥瑞,因此,他一出生就被册封为太子。”
  “他五岁之前由陛下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后拜的诸位老师皆是由陛下亲自挑选,你认为,倾国之力培养出来的储君,只靠温厚良善便能坐稳东宫?”
  柳襄听懂谢蘅的言下之意,好半晌才喃喃道:“可瞧着,不似假象。”
  谢蘅蹙眉,没好气的抬手敲了下她的额头,道:“说你这脑子时灵时不灵还真是没有冤枉你,本世子又没说他不温厚良善。”
  被他突然敲了一下,柳襄无辜的抬眸看着他。
  谢蘅大约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鲜少耐心的道:“谢邵谢澹是唯二曾养在陛下身边的皇子,陛下乃当世明君,岂能养歪?”
  罢了,他又道:“即便他们各有手段,但也都有自己不可碰触的底线,德善二字,是陛下最先教他们识的字,一笔一划手把手教的。”
  柳襄不免好奇道:“世子怎会知道的这么仔细?”
  竟连陛下第一个教皇子们的字是什么都知道?
  谢蘅本不愿答她,但被她眼也不眨的盯着,终是不耐道:“本世子也曾在陛下身边学了几年。”
  柳襄难掩惊讶的瞪大眼,下意识道:“难怪世子知道的这么清楚,那这么说,陛下也教过世子写字?”
  谢蘅淡淡嗯了声,后又道:“我与他们一样。”
  不同的是,太子和二皇子皆由陛下一手所教,而因他年岁小,从陛下那里学完,那二人还自诩兄长的身份殷勤的多管闲事来教他,明明写的都不咋样!
  后来每每如是,是陛下发现他的字迹四不像才下令不许太子和二皇子乱教,但为时已晚,他如今写那二字多多少少都有他们的影子。
  且谢澹那个蠢货,‘善’字总是少一横,连带着将他也带到了沟里。
  柳襄听明白了。
  陛下最先教世子的也是德善二字。
  她还要再问却瞥见谢蘅微微扬起的唇角,不由一怔。
  这人还真是阴晴不定,方才还风雨欲来,这会儿瞧着又放晴了。
  不过倒是难得见他这么好的心情。
  怕影响他的好心情,柳襄遂转过头不再问了。
  不过心里却在琢磨太子为何会突然大动干戈去查陈家,且还动了阮家。
  按理说,那天国公府发生的事并没有牵扯到太子啊。
  “怎么了,对太子感兴趣了?”
  见柳襄突然不吭声了,谢蘅反倒睥睨着她道。
  柳襄:“……”